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不是杨玉环》初木夏 文案 一朝穿越,成为世人皆知的四大美女之杨玉; 她该如何明哲保身,是进是退, 亦或是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也许,不到最后,谁也不知。 ~﹡~﹡~﹡~﹡~〖.食用指南.〗~﹡~﹡~﹡~﹡~ 1.杨玉环非善类,介意者慎读; 2.女主非小白,男主腹黑,但绝对专情; 3.前三章基本都是背景交代,没有耐心的亲可以直接从第四或第八章看起; 4.文风端正,剧情小虐,并非打脸文; 5.作者菌玻璃心,请考据党慎入; 四言绝句: 九月梨花,误入芳菲; 大唐盛世,繁华如梦; 权利之争,谁主沉浮! 又名《落尽铅华》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奚若崖、李琦 ┃ 配角:李环、李琬 ┃ 其它:李亨、杨珏、赵怡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之;玉环新传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48904字 第1章 穿越而来 2011年6月 一艘豪华游轮静静徘徊在海面上,船上的彩灯显的异常刺眼。若崖端着高脚杯,独自站在船头欣赏着周围的夜景。 她是小有名气的舞蹈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姿色尤佳的她经常被受邀参加各类活动,今天也不例外。 从出道以来她见过不少男人,都是为她的色而来,似乎有钱的老板都喜欢这样,包养是圈里的潜规则,你不想被包养就只有被埋没。所以面对现在正朝她走来的XX集团经理,若崖转身就想离开。 很多人说她这是清高,孤傲,很快就会被这个圈子埋没,殊不知成为明星是她最不稀罕的,即便没有镁光灯的照耀,她只要活的自我。 突然一道闪电在游轮边降临,吓得岸板上的乘客都匆匆逃进仓内,若崖被熙攘的人群推到船头栏杆边不慎跌下,顿时海面上刮起了小型龙卷风将她卷入其中。 “有人掉水了” “这里也有人掉水了”是船尾传过来的声音。 “赶紧让救生员下去救人” 。。。。。。 “听说有人掉水了” “是啊,是啊,好像船头船尾都掉下去一个。” “太倒霉了,不知道是谁” 。。。。。。 掉下去的瞬间吵嚷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难道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她甚至都没好好的谈场恋爱,没有顾虑的疯狂一次,就这样香消玉殒,真是有点不甘心。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似乎有人在推她。 她有些嫌弃的转身,就不能让她独自安静会? 陌生女子的呼唤还在继续,“玉儿?” “小妹,是否身体不适?”声音不断的传入耳中,她张开眼,有些莫名其妙,眼前这女子身着唐装,满脑袋的步摇金簪,楞楞的问道,“拍戏?” “怎么了?已是戌时,还未睡醒?”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女子说着便伸过纤纤玉手触摸她的额头,“不似受了风寒。” 余温还残留在她的额头,她慢腾腾的坐起身来,寻找着摄影机和导演,然而什么都没。 这一跌,怎么跌进如此奇怪的地方。 “你刚刚不小心跌下水,我们路见赶紧将你抬了上来,索性大夫说无碍,未呛入大量水,这才在床边守着。”眼前这位姑娘长的我见犹怜,隶属于林黛玉型,不过风骚尽显;而刚才较为年长的女子促狭的凤眸多着几分算计,一看就不是简单的角色。 “这是哪?”这么精致的服饰和床,不像是电视剧拍摄用,房间也不是搭的景棚, 莫非她穿越了?! “你是不是还未完全清醒?”另外一位看上去年纪较轻的女子推搡着她,一脸的不悦。 “小妹,你莫不是中邪了?”三姐妹互看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妹妹这是怎么了?净说些胡话。 看她们没有回答的意向,若崖伸手拿下年长那位女性头上的金簪,狠心下口一咬,居然是真品!而后站起身仔细琢磨着房间里的家具及摆件,甚至连角落都不曾放过,如今的社会不是流行隐藏摄像头吗? 但她一个小小舞蹈家,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也许,她真的穿越了。 走到那自称姐姐的面前,细细观察起来,粗糙的底妆,腮红和唇色一样浅淡,没有唇彩口红,眉毛也未修饰,头发自然挽起,没有假发。 八姐被她瞧的直打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若崖在心里哀嚎了数次, 她, 真的穿越了! 强压住心中的震惊,表面故作正经的问道,“可能落水后头部不适,记忆有些混乱,姐姐们能否告知下我出了何事?” 正当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门外走进一位少女,身着蓝琉粉缎裙,袖口绣着精致的淡色莲花,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线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简单挽成倭坠髻,头插蝴蝶钗,略施粉黛,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若崖惊呆了,并不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只是这张脸不是和她如出一辙吗?差别则在于少女眉间上方有颗珍珠?这是与她唯一的区别,此刻就像镜中的自己走了出来,而且是身着古装,实在不可思议。 “怎么?呛了几口水一下变傻了么?”来者少女的口气很不佳,她直觉反应少女是个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类型,现在首要问题是先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和时代,可看看周围这四个女子似乎都不是好打交道的样子。 她微不可动的挑了眉,似答非答道,“兴许是。”来到一个莫名的朝代,遇到一位和自己长的一样的人,不傻才怪! 少女在听见她的话语后,明显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根本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与其他三位姐姐相视一眼,随即说道,“你先独自杵着吧,我和姐姐们有事商量。”领着三位姐姐走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直守在门边的丫鬟,“小绿,好好照顾你主子,别再让她乱跑,否则拿你是问。” 言后,有点话中带话的意思。 众人出去后,若崖看着站在旁边一直踌躇不定的丫鬟,看样子就像十几岁,“你多大了?” 只见小绿快速抬起头,莫非小姐也不认识她了吗? 这丫鬟的表情,她也猜知一二,叹了口气,“你先坐下吧,兴许是落水原因,我现在记忆有点混乱,需要你重新帮我整理下,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可以吗?” 呆呆的坐在窗沿,她开始慢慢消化小绿所说的‘情况’。 现在是唐朝开元二十八年青女月(740年9月)(注:日期皆为农历),在位皇帝唐玄宗,她姓杨名玉,生辰是开元七年六月初一(719年),所以她现在二十有一余。刚才那年长的三位分别是她的大姐、三姐和八姐,都已嫁人。另外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是她胞妹杨珏,因出生时算命先生云眉间黑痣为不祥,乃大凶之兆,所以父亲一直对外隐瞒双生女的事。 十岁那年其父过世后寄养在三叔杨玄璬家,对外宣称是姐妹四人。开元二十二年七月(734年),唐玄宗的女儿咸宜公主在洛阳举行婚礼,原主也应邀参加,咸宜公主之胞弟寿王李瑁对她一见钟情,唐玄宗在武惠妃的要求下当年就下诏册立她为寿王妃,婚后五年都无异常,可今年却突然被唐玄宗召入后宫。 最大的问题是,当年嫁给寿王李瑁的是杨珏!至于她们是怎样瞒天过海就不得而知了,而本尊杨玉午时因为在池塘边玩耍不小心跌人水中昏迷的。 不对,胞妹的话是双胞胎吗?那她的模样?!若崖急忙寻找着屋里的铜镜,映入眼帘的确实是自己的脸庞,眉间未有异物,原来她还有双胞胎妹妹。 结合历史上的记载,唐玄宗,寿王李瑁,三个姐姐,难道自己便是传说中的杨玉环?!这个穿越可一点都不让人愉快起来,再者,历史上可从未有记录过杨玉环是双生,莫非这是现代人所说的架空时代?思索来,思索去,她依旧理不出个头绪。 假意让小绿去帮她拿糕点,自己则打开房门巡视这套屋宅,欲寻找自己落水的池塘在何处,很多电视剧或小说不都是说能在自己穿越之地再穿越回去,她兴许能一试也未知。 “珏儿,当年嫁与李瑁做王妃是知他性格温和且玉儿未加阻挠。”其实当年被赐婚,虽说点名杨玉,可是珏儿泼辣的性格及手段几个姐妹都知,为了让自己显露在人前,她可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父亲过世后玉儿一直都被她欺压着。 “就是,假使玉儿愿意让步,你这眉间的痣可咋办?圣人亲点的可是玉儿,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当初你一直用花钿遮掩,但是圣人和寿王不一样,被发现的话可是砍头大罪。”三姐心里嘀咕着,她可不愿意受累,也不知是谁向圣人举荐了玉儿,这武惠妃过世后圣人就一直在觅色。 若崖兜转许久也没找到她们所谓的池塘,不料却听见院内房间传出不大不小的女子声音,也不管一旁守着的丫鬟是何表情,她站在窗边光明正大的聆听她们的谈话。 “那你们觉得玉儿的性格呆在圣人身边能持久吗?爹爹已过世,能替杨家扬眉吐气的只有我们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能成为贵妃,到时候杨家地位显赫没人敢再小瞧我们。” “可是这个…哎,难办啊。”八姐挥着手绢,烦躁之意尽显,都是自家妹妹,她们挤在中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好办,只要…”杨珏的话语低了下来,在若崖耳中听来略带阴森,拼凑的信息一瞬间贯连了起来,看样子之前跌入水中并非简单之事,她立马把门推开切断杨珏接下来的话语,屋内的四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姐姐们需要妹妹我提点建议吗?”她道,将四人的神情全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已定稿,只是在大幅修改中, 无特殊情况每天晚上都会更新哦~ MUA~!~ 多谢收藏~~ 第2章 顺水推舟 “妹妹何出此言?”三姐诧异的看着她,这玉儿似乎变了个人,从前可是唯唯诺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啊。 若崖关上门,“你们刚刚说的我全听见了,”她别有深意的看向杨珏,“不知胞妹后面的想说的话是否和我一致?” 闻言,杨珏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的妩媚异常,“姐姐不妨说来听听。” 杨玉环虽然很风光,但是结局可不好,况且唐玄宗的年龄在这个时代能当爷爷了吧。天啊,想想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不是傻白甜,更不是圣母玛利亚,所谓的胞妹既然为了进宫不惜陷害她,那她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即顺了杨珏的心,自己也能避开皇宫。 “就不知进宫还需多少时日?”曾听好友提过祛痣偏方,虽未实践过,但可以一试,原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利用烧灼药物将皮层损坏,擦掉黑色素,而后不能沾水,待皮肤自动修复,所以会留有红印,不过古时的装扮和这红印还算比较相配。 “进宫勿需着急,咱们可以解释因小妹身体不适,待恢复后再进宫,以免龙颜不悦。”大姐分析道,宫中礼节向来拘谨,除了挑选良辰吉日,进宫的女子身体当然也不能有任何异样。 若崖装作手腕不适让八姐替她执笔记下所需药材,又道,“虽不能完全消除,但是我可以保证假以时日绝对让你们耳目一新。” 感受到房间里扫来一阵阵异样的目光,若崖明白眼前这几位姐姐显然对她起了疑心,直觉告诉她杨珏的心思绝不是她所能考虑到的。 甩开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该担心的可是自己,而且她是寄宿人家,在古代女大当嫁,她这个年龄再不嫁恐会不受欢迎,这样的话她该如何寻找回去的办法,单生存就有问题了,她不怕死,但她不愿被冤死。 姐姐们的办事效率倒是极高,才过了一个时辰,所需要的药材都已准备妥当,她让小绿帮忙撇出汁液,拿着刚调好的秘方,站在杨珏面前,“稍微有点痛,切莫乱动。” 细细处理好伤口,低头看了眼坐在面前的杨珏,此时她正低着头,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看不住是何情绪,若崖淡道,“以后你就是杨玉环,而我,会消失在你眼前。” “...杨玉环...?” 若崖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擦拭,“一时顺口,那是我之前结交的诗友,名字与我相似而已。” 杨玉环,是唐玄宗对身体发福后的杨玉所取的名字,生活中习惯了杨玉环三个字,没想到居然顺口说了出来,若崖暗自懊悔着,只希望她听过就好,不要记在心上。 止住胡乱飘散的思绪,她将碗摆在桌上,再次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后道,“好了,三日之内不能沾水。” 杨珏抬眼,艳丽的脸庞上带着难以分辨的笑意,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红唇微启,“姐姐好手艺。” 若崖岂会不知她话中带话,不过她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解释的越多,怀疑越大。 些许天后,跪拜在佛像前,她暗暗思忖着该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纪,寺院内很是热闹,几乎门庭若市,有求子,求钱,有求考状元,个个恭敬如见世间帝王,深深礼拜。许是受他们虔诚的影响,此时此刻若崖真心祈求佛祖也可以显灵! 看着一旁容光焕发,招来百分百回头率的杨珏,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祛痣还算成功,尔后用眉笔蘸了胭脂在疤痕处画了朵梅花更增添几分姿色,众姐姐都夸赞有佳,唯独她心思难懂,不过看她享受着别人贪婪和嫉羡的眼光,应该是相当满意,无论男女都为之倾倒。 轻摸着脸上的面纱,若崖自觉甚好。她们此刻正在佛堂拜佛敬菩萨,再过几日杨珏便要进宫面圣,所以在她进宫之前得赶紧想法搬出去,可惜原主身边铜钱并不多,她根本没能力置套宅子,好歹也身为小姐,怎么能穷成这样呢?!再度叹了口气,她只能想方设法离开三叔家,但愿天无绝人之路吧。 走出寺庙,抬头看着梨花树,九月梨花实属罕见,是否也在暗示她将来必定路途坎坷? 忽地,眼前挡住了一个阴影,若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气度不凡、俊美绝伦的男子,身穿一袭紫色长袍,浅金色贴边,腰系玉带,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两弯眉浑如刷漆,一双幽暗看不出丝丝温度的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英挺的男人,不经意流露出欣赏的眼神,男子扫过她一眼未曾停留,即使面对天生丽质的杨珏也不曾多看一眼便径自走开。 原来古人也会这么耐看,一直以为留长发的男子会特别不入眼,这个人的存在却完全否决了她的观念。 花果累累,这宅内的院中也是景色一片天,湛蓝的天空白云点缀,若崖绕有兴致的抬头望着蓝天,在她所生活的世界,乌烟瘴气,丝毫没有心情欣赏天色,就连多呼吸一下都觉得不适,如今处在这里却生出莫名的奢侈感,新鲜的空气,碧绿的草木,没有让工业污染的城市,心情也异常愉悦。 “玉儿,你是打算自己做小绿的丫鬟,让小绿做妾??”突然,尖锐且高调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你疯了?”看样子杨玉那次跌入水中后脑袋真的糊涂了,大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妹妹。 “你不是真被摔坏了脑袋?”八姐用可怜的目光睨着她,为她这个决定感到悲哀,这次真是病的不轻。 “我决定了,就这样办,待小绿嫁过去后我便会以陪嫁丫鬟的身份一起过去。”若崖收回视线,斜睨着一旁静默不语的杨珏,“我走了对大家都好,不是吗!”淡淡的笑着,她一语点破所有人的顾虑。 “也罢也罢,既然玉儿思量好了,我们也勿需再多费口舌。”三姐打着冷圆场,杨珏昨日在华清池进见圣人,圣人特令乐工演奏新乐《霓裳羽衣曲》以导引,赐以金钗钿合,并亲自插在珏儿鬓发上,想必珏儿入宫指日可待,在这节骨眼上杨玉离开也未必是件坏事。 “待我入宫后,我会随时召见你,圣人听闻杨玉精通音律、擅歌舞并善弹琵琶,”杨珏对上若崖的眼,深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破绽,“所以你得教我。” 年幼时父亲便雇人教杨玉各种乐器舞蹈,而她只能在一旁观望,所有好处都被杨玉一人占得,她只能像蝼蚁样卑微的活着,从婢女口中得知,父亲甚至一度想杀了她这个“大凶”,碍于母亲的拼命阻拦才没下手,所以在父亲过世后,她发誓,终有一天,她会出人头地,让所有人都不再小瞧她,她要践踏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 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若崖暗暗想着,果然就这样脱手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说来也巧,她在现代学的就是古典舞,虽然并不能保证与唐朝的舞蹈是否有出入,不过她也花了点心思去研究过教坊的舞蹈,想来也不难。 聊了个把时辰,几个姐妹们都陆续回到自己家中,若崖舒络了下自己的筋骨,徐步走回房内,小绿赶忙掩上了门。 小心翼翼的问到,“小姐,你没和我说过要我去做妾啊?”呜呜呜,她就这样被卖掉了吗?好伤心,以前的小姐虽然很懦弱不过从未亏待过她,但是现在的小姐都没商量的余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要去做妾了,何况连是谁的良媛都不知道。 若崖本就想和她解释番,此刻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实在觉得很可爱,于是打趣道,“那你想当正房?” “小姐。。。”哭呛更严重了。 “啧啧啧,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拍拍旁边的凳子,她努了努嘴,“现在你我没有主仆之分,所以我就和你仔仔细细说一遍吧。”看的出小绿是个很可靠的人,就是不好意思借用了她的名。 “你可有心上人?父母?” “小姐不是知道的吗?”小绿嘀咕着,这小姐的毛病又犯了。 “唉,你就当我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你家小姐,所以--回答我的问题。” 黑亮的眼珠在若崖脸上溜了一圈,同样的容貌,可怎么看都像换了个人似的,特别是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似旋涡般吸引着想要靠近,小绿吞了吞口水,“我6岁那年就被卖到您父亲府上了,从那时开始就负责照顾您的起居。先父在我5岁那年就已过世,家母因家里孩儿过多便卖掉了我跟姐姐,留下两个弟弟便改嫁了。” “你现年多大?” “17” “要赎身嫁人么?”在唐朝,算是现在的婚嫁年龄。正说到这,小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从未受过如此‘大礼’的若崖一下懵了,她赶忙拉起小绿,“怎么说跪就跪呢,赶紧起来。” “小姐,小绿曾说过,这辈子只会做小姐的丫鬟!”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起来。”既然她不愿意嫁人,那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要说清楚。“盛王要纳妾,因为现在这个情况我不适合再呆在三叔家,所以以三叔养女的身份借用你的画像拿给了王爷府。”小绿虽不貌美,但犹如雨后春笋,眉目清秀水灵。 “我打听过了,盛王只是顺着圣人的意思纳良媛,并不是真心娶妾,而且常年不在家中,你大可放心。”她可是花了十天才说服三叔收小绿为义女,也并未告知小绿画像是何用,若不是为逃离这府邸,她也不必冒这险。 作者有话要说: 点痣有风险,爱美请谨慎。 作者菌自创的祛痣大法~ 亲们千万别效仿哦...(捂脸) 第3章 误打误撞 说起盛王府选妃,若崖也是出的下下策,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成功了。古代的女子遵守的是三从四德,她一旦离府,靠的便是自己,职业妇女无非三姑六婆,六婆她是万分拒绝的,这三姑她可以考虑,当她把想法告诉三叔时,三叔却阻拦万分,说出家是“不守妇道”,原来在世人眼里对三姑六婆都无好感,往往敬而远之。 一计不成,若崖也寻思着没有其他办法,唯有做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三叔又是阻挠万分,说既然大哥将姐妹俩托付于他,他怎能让她坠入红尘之地,正说着,他似想到什么,又道,“盛王乃唐玄宗的第二十一子,为扬州大都督、开封府同三司,长期在扬州,到现在未有正妃,听说正欲纳良媛,为让圣人宽心。你何不去试试?” 若崖顿住,三叔这是老糊涂了,那是王爷,她嫁过去自然会被府中之人认出,又怎会顺理成章,倘若自己作为丫鬟陪嫁,毕竟没人会对一个丫鬟感兴趣,兴许能成。三叔又是一番拒绝,就这样,她开始了漫长的劝说之旅。 幸亏杨玄璬耳根子软,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万一入洞房的话…”若崖打住了后面的话语,小绿的嘴立马张成了O字型,小姐怎可连这种事也能说啊,“我帮你挡着!”瞬间觉得自己好有义气,却不知一旁的小绿已被惊吓地晕倒过去,心里还在纳闷唐朝不是很开放的么。 这段时间她也细细研究过唐朝服饰,并没想象中那样开放,普通女子或丫鬟还是身着齐腰襦裙或是半臂襦裙,相对于汉服不露颈脖的服饰,她们的领子则可以露出锁骨以下。 而贵族女子的服饰则不大同了,大多已着齐胸襦裙,佩披帛,胸|口大露,只是不准露出肩膀和后背。歌女则大多着抹胸长裙,外披纱罗衫来取悦王公贵族。 本以为她自己穿越的是个架空时代,毕竟杨玉环是双生的这个背景无论在正史还是野史上都无记载,让她如何不怀疑,可这一段时间打探下来,无论朝廷之上,又或是之前所发生的事或人物,都与历史无二,看样子杨玉的父亲将消息保护的滴水不漏,当年那所谓的算命先生究竟说了什么,能让杨玄琰对杨珏如此忌讳,也只能是个不解之谜。 古人的做法她猜不透,但她只要管住自己就行。 隔了几日,小绿兢兢克克的站在王府前面,若崖手肘抵了下她的后背,“自信点,按我说的做。” 门前的小厮笑脸迎迎的,“小娘子,请随我行。” 刚踏入房门槛,就见几位貌美如花的姑娘端坐在里堂,虽无动作不得体却尽显风|骚,能入王府竞选良媛,想来不是富家女子就是小有品阶的官家女子。 “各位小娘子们请稍候,片刻后王爷便会来。”小厮打着招呼,拉着旁边的人偷偷讲着话,看肢体语言似乎是在评价哪位会中选。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白白净净的小生,招过小厮低头说着,“王爷有事外出,他让我来选。”看似小心翼翼,声音却是不高不低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小厮清了清嗓子,“这位是王爷身边的贴身小厮,由他来负责。”美女们一听王爷不来,瞬间了无生趣。 “我叫桓硕,王爷临时有事,所以我来帮他选。” 若崖面纱下的红唇微勾,王爷有事外出?恩,这倒是个好借口,那盛宣王分明在扬州呆着呢,怎会出现在长安城,这位叫桓硕的小生编的还挺像样。 “哟,是王爷选妾呢还是你选妻呢?” “就是、就是,王爷选妾都不亲自来,还派个小厮,对我们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显然,女子对王爷不现身很是不满,看的出唐代社会风气确实比较开放,所谓一朝君主一朝臣,不同的朝代有他自己不同的统治风格,女性相较于之前的朝代也是大大上了一个阶梯。 “稍安勿燥,王爷这不急事嘛,其实王爷看画像早就定好哪一位了,不就想看看是不是人如画呢!”桓硕打着哈哈,打心里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走到若崖的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小娘子是哪位府上?为何蒙着面纱?” “我是杨府的丫鬟,姓奚名若崖。”抬头对上桓硕的眼睛,笑意盈盈,双瞳剪水,“因面目丑陋,故以纱遮面。” 桓硕被她那双明眸吸引莫名定格在那,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心里默想着此女子面纱下到底是何容貌,轻咳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失态。转过身见着小绿,他的脸上浮现了奇怪的表情,“你?” 若崖暗想不妙,他们居然认识,莫非真有心上人?那她岂不是棒打鸳鸯了! 旁边的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上来搭话,“那就是这位了。” 桓硕似乎没预料到这样,看小厮接上了话就没再多说,小绿则是一语没吱,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 回到府中仔细询问了小绿,原来他们曾在街上遇见过一次,因为抢布匹起过纷争,这个缘分也是她们今天能成功的重要原因!她真是要感谢缘分这东西,说来就来,这次她完全是托了小绿的福。 “以后你就叫我若崖,我叫你小姐。”手中收拾着衣物,“千万不要叫错。”若崖交代小绿不要弄错了身份,王爷即便再不回府中,以她自己的身份入府那也是十分危险,虽说杨珏还未正式入宫,更别说入宫后,万一被人发现身份,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看着此刻忙碌的若崖,小绿想着以前的小姐虽然懦弱但从不低就自己,而眼前这位平易近人,只要她会做的都会自己做,不会假手他人,面对曾经嚣张一时的杨珏也是正面迎上不退缩,完完全全相反的两个人。 “小姐。” “你叫什么?”语气里有点微怒。 “若…若崖。”小绿吞了吞口水,还真不习惯这个称呼。 “对,有什么事嘛?”还是自己的名字入耳,就像真的做回自己,而不是别人。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是以前的小姐吗?” 若崖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与小绿现在是一根稻草上的蚂蚱,也没什么好特意隐瞒,于是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信不信只能由你了。” 半晌后,对于小绿现在似懂非懂的表情,只要她明白此时此刻的小姐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其他都不重要,她也不一定能理解。突的,小绿站起身来,用非常明白坚定的表情对着她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是天上来的,仙女下凡!” 噢,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口... 即使出趟门,三个姐姐也会一一问过,杨珏还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前,不料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小绿偷偷在她耳边言语,寿王李瑁! 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位清朗俊逸却精神萎靡的男子,素闻史上唐玄宗抢了自己的儿媳妇占为己有,让李瑁深受打击,原来是这番景象,若崖不禁为身为皇子却无能为力的他而感到悲哀。 “请问两位娘子,杨玉可在?” “不在,外出了。”杨珏曾和府上所有人交代过,只要李瑁上门,一律不见。 “那可否让小娘子传达一下,今日小王曾到过。”他的语气十分中肯,忧郁之色尽显。 “王爷客气了,小绿自当转达。” 李瑁在抬手告别之时瞥见一旁围着面纱的若崖,楞了稍许,待她低头轻咳出声,这才转身而去。 “这寿王是不是来过几次?” “恩,自从珏小姐回来后他隔三差五就会来,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小绿顿了一下,“想来也奇怪,珏小姐过去的五年里从未听说她和寿王之间有问题,明明两人都相处五年了,却好像都是寿王的一厢情愿。” 细想小绿的话,若崖知道,如果这不是偶然发生的事,那想必就是人为,人为的让宫中之人将她推荐入后宫。 第4章 再遇李琦 开元二十八年(740年10月)唐玄宗以为母亲窦太后祈福的名义,敕书杨珏为出家女道士,道号“太真”,即刻便入太真道观。就这样,杨珏在道观呆了五年,期间经常会传召若崖前往练舞,索性杨珏天分极高,每种舞蹈和音律都能很快掌握,唐玄宗身边的红人高力士也时常过来拜见,料想没有高力士在唐玄宗耳边言语几番,杨珏这五年很快就会被唐玄宗遗忘,所以搭上高力士这条线,确实是非常必要。 在盛王府的这五年里,若崖一直都没见过本尊,所以她很好奇究竟盛王李琦是什么样的人物,娶了三个妾室,却从没入过洞|房,难不成是有隐疾? 想到这,小绿急忙的脚步声已传入耳中,不一会儿,她的身影就出现在门边,“不好了,不好了,听说盛王回来了。” “不要急,”相比于小绿的焦虑若崖则安静的品着茶,丝毫不讶异她的话语,“喝口水再说。” “可是盛王回来了,桓硕说他要召见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小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更别说让她坐下来喝水,她真的不想见王爷啊,也不敢。若被王爷看出虚实,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身家性命都系在此,小姐却还是如此淡定,不禁让她干着急。 “为何?”若崖停下手中的动作,这盛王神出鬼没,她之前从其余两位娘子的口中得知,她们从过门后也都守了六七年的空闺,可谓相当郁闷。 “我不知道,小姐...”这么长时间小绿私下还是改不了口,不论提醒多少次,她依旧如此,若崖也就随着她了,不再刻意提醒。 忙安慰她道,“好啦好啦,你别担心,既然当初是我捅出的篓子,我一定会帮你。” 不安的站在大厅处,此刻若崖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的心思,要说不害怕也是假,她不清楚盛王的底细,为人如何,怕是一场硬战。眼尾扫过去,另外两位娘子倒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看样子想趁此次机会在盛王面前留下好印象。 不久,门外传来了动静,屋内的人都顺着外面望过去,第一个踏入厅内的是位俊美绝伦的男子,一袭白衣飘然,若崖暗暗讶异,这不是五年前她见到的那位吗?镌刻般的五官她绝不会记错,如今脸庞更增成熟,眉眼间凌厉尽显,她默默收回视线,手肘触碰到依旧还在发呆中的小绿。 桓硕紧接其后而入,眼神复杂的看了小绿一眼,随即上前。 眼角忽地映入一抹纤细身影,原是一位身着鹅黄色缎裙,容貌清丽,气质冷然的女子,冰冷的眼眸快速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正前方的身影上,目光柔和。 能跟随盛王回来,看来不是一般人。 “这位是白玢姑娘,以后会住在府中。”说话的是桓硕,“而这位就是盛宣王,想必三位娘子都是第一次见。”只见另外两位娘子神色激动,显然已被眼前之人迷的神志不清,要早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美男,恐怕再等个五年也愿意。 “臣妾见过王爷。”二人齐齐拜见,声音娇嗲。 若崖暗讽,若是盛王今晚留宿,那二人会不会争先恐后的爬上他的床? 盛王就座后就一直没说过话,只是将厅中的女子反应一一看入眼,黑沉的眸中暗影闪动。 桓硕清了清嗓门,“王爷过几日要参加寿王的婚宴,不知娘子们谁的才艺比较强?”话还没完,两位娘子便已上前自荐。 “等等,娘子们先听小的说完可以不?献舞并非儿戏,寿王婚宴圣人也会在场,所以需慎重,三位娘子可有把握?”这个三字说的十分刻意。 杨珏入观第二年,李瑁就自荐替刚刚死去的伯父宁王李宪守孝三年,此后便被唐玄宗逐渐疏远冷淡,如今他被赐婚,历史上封妃也应该就这几日,兀自沉思的若崖,丝毫没有察觉到小绿惨白的脸色。 屋内一片哑然,沉默过后,盛王开了口,“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陈娘子当初入府的时候,曾言精通音律舞蹈。”陈娘子便是小绿了,小绿姓陈,原名陈小绿,初听这名的时候,若崖差点没在小绿面前保持住形象,她真的很想吐槽一句,父母怎会把名字取的这么随意。 细细掂量他的话语,当年她为了能顺利入府,根本没考虑后续的事,这么多年了为何李琦会知晓?他不是在扬州吗? 佯装轻咳一声以掩尴尬,不用看也知道此时小绿脑中定是一片空白,答不了了,于是她上前行礼,“禀王爷,陈娘子近日身体不适,恐受之不了。” “那你呢?”李琦深不可测的眼神探了过来,将这主仆俩的举动一丝不落的看入眼里。 若崖抬眼直视,不懂他话中何意,自己明明只是位不起眼的丫鬟,为何独独问她? 星光闪动不带丝毫畏惧,她谨言,“一介奴婢,怕丢了王爷的脸。” “无妨,本王过目后自会评断。”他伸出手,示意可直接表演。 咬咬牙,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们在这吃住他的,确实理亏。 上前摆好姿势,脑中旋律铺开,脚下轻盈,手若无骨, 面纱随风舞动,似梦似幻, 一舞结束,香汗淋漓。 盛王依旧不动声色,但言语中还是首肯了,“好,想不到陈娘子的丫鬟都有如此舞姿,以后有机会更要见识下陈娘子的了。” 小绿听后,原本白皙的脸更白了几分。 “那三日后你便与我同去寿王府。”说完他便扬长而去,若崖再抬头时,看见的只有他半个背影消失在眼前,心中轻舒口气,如此盛气凌人,就如天生王者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待他走后,主仆二人便头也不回的快速步回房间。 “小姐,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小绿此时已回过神,忙拍着胸脯说道,方才她可真是吓坏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露陷,多亏小姐随机应变的快,躲过一劫。 “吓什么,你镇定点,好歹也是位娘子,要有底气。”话说的好听,其实她的心里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表面上装的不动声色而已。 “可是王爷刚刚说的那些话…”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勿需想太多。”若崖拍拍她的肩膀,今天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往后的日子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府里又来了几位王爷,济王李环、荣王李琬和太子李亨,偌大的庭院里,好不热闹。唐玄宗有三十个儿子,除了太子李亨,在历史上几乎没有几个被人广为熟知,也许杨玉环的光环掩盖了一切。 她对李琬还算熟悉,这五年来他时常会来府中做客,不过是一个人呆在书房罢了,至于做些什么大概除了桓硕谁也不知,所以难免会在府中撞见,虽不是有多熟悉,至少也算点头之交,恩...不是点头之交,而是行礼必须。 随着娘子们的步伐她走在最后,一一对各王爷行了礼。 “盛王真是金屋藏娇,个个都是美貌如花。”说话的是济王李环,凤眸眼带桃花,薄唇微微上扬,柔美的五官丝毫不缺男子气概,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轻佻。 李琦没有说话,眼神定格在最后那抹清丽脱俗的人影上,随即言,“和三哥比起来,我只怕是相形见绌。” 太子李亨,刚毅的长相和站在一旁的李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性格小心谨慎,只听他道,“真是被贤弟笑话了,吾的姬妾又如何能与贤弟相比。”朝中都知,父亲最喜欢的就是李琦,不然也不会交与他掌管军权,就连封妃之事也随李琦心意,他虽身为太子,却处处受限,步步为营。 听他们的意思,既然唐玄宗对盛王如此厚待,为何不立他为太子?若崖倒甚是奇怪,也不知唐玄宗是如何思虑的,难道是担心李琦锋芒太厉,群臣拥戴,介时皇位会岌岌可危? 李琬就相对比较沉默,只是坐在那里摆弄着茶壶,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疏离之感。 侧头凝视着池塘里的荷叶径自出神,七月(如今的9月)已经进入初秋,这五年里她练习琴棋书画,很多时间也会发呆,天马行空的想象一觉醒来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甚至她还跳过河,为了验证是否能从河中穿越回去,至此后小绿更是对她寸步不离。 自嘲的笑了下,一抹黑色的影子挡在她面前让人措手不及,她身子微晃,待反应过来已被那人牢牢钳在怀里,她还从未被陌生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手臂奋力推开他,明目里满是怒火,“离我远点。”话刚出口,她知道她犯了严重的错误,这不是人人平等的年代,这是高尊低贱的年代! 忙跪下致歉,心里暗骂自己居然这般沉不住气,要真是惹怒了眼前人,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请王爷见谅,奴婢一时心急。” 李环擎着笑,这丫鬟一闪而逝的愤怒他看到了,皇宫上下数万人,区区丫鬟对他不仅没有惧意,反而露出不屑的神态,如此迷人的双眼下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倒有些好奇。再一次拉近了距离,眼看手就要触碰到她的面纱, “济王真是好雅兴,对我府上的丫鬟也这么感兴趣。”李琦不知何时已来在她身旁,抬手牢牢抓住李环的手腕。 李环收回手,微挑眉,李琦居然称呼他济王,心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如若无事的耸了耸肩,“我只是好奇这面纱下的容颜。” “奴婢自幼容貌丑陋,故而以纱遮面,实在难以见人,还望济王见谅。”她低着头忙解释道。赛雪的肌肤,眉似新月,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一袭淡蓝色衫裙将她修长的身子衬的优雅得体。 殊不知眼前的三位男子皆看在了眼里,神色各异。 闻言,“好吧。”李环也没过分纠缠,看似不在意的径自坐回桌前。 若崖这才抬头起身,对着李琦微微颔首,不管他是否有意或无意,至少他帮了她。 阳光明媚的午后,王爷们闲聊不久后就各自离去。 第5章 身份被揭 这日,是个大喜的日子。随着李琦的脚步,若崖默默走在后方。寿王的婚礼可谓恢宏盛大,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古代婚礼。府内地上铺洒着数不尽的各色花瓣,地铺红色毛织毯,贴着囍字的红灯笼比比皆是,府外的树上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上皆是维护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院内摆着一张大型舞台,声乐队正在此中奏乐。 “圣人驾到。”一句话让原本热闹的场地瞬间平静,所有人皆跪倒在地。 唐玄宗走到正中的龙椅上,即使六十岁的年龄也可看出他当年的雄伟风范,“都起来吧。” 待唐玄宗坐下,众人谢礼后起身,隆重而繁复的仪式开始,李瑁一袭镶金红色礼服,虽没有了萎靡之色,却也不是十分欢喜,真所谓人在宫中,身不由己。 敛去眼中的唏嘘之色,若崖的眼睛不自觉的飘向李琦,人中龙凤的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李琦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凝结,面纱下的脸一红,扭开了头,她居然沉迷于男色之中! 他说,“在这里出了差错,你应该知道后果。” 她当然明白他是指典礼结束后的献舞,“王爷勿需担心,奴婢自会小心。” 他应声,并不再看她。 龙椅上的唐玄宗微转头看向李琦,面带笑意,“听说沐今日会有献舞,父亲倒是非常期待。” 沐?是他的小名吗? 李琦依旧如常,即使在唐玄宗面前,他也没有露出半点不适与紧张,“儿臣只是略表心意,希望父亲能喜欢。” 座下,若崖微微欠身,步入一旁的房间更换舞衣,再出来时,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大袖水蓝白渐变色纱衣,呈现出婉转、舒展的姿态,若雪白的肌肤透亮,三千墨染青丝挽成垂发分肖髻,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飘然若仙,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好,好,好!”唐玄宗很是高兴,“如此曼妙的舞姿在宫里都不多见,没想到吾儿府上倒有如此女子。” “承蒙父亲夸奖。” “将面纱取下,朕要看看这面纱下究竟是何容颜。”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琦,气定闲神的样子真让人恼火,好歹自己也是他府上的人,这分明是想看她好戏。 她拘谨道,故意显得十分紧张不安,“奴婢惶恐,奴婢自幼容貌丑陋,怕惊扰圣颜。” “无妨。” 葱白手指缓缓移到耳边,面纱才卸下一半,圣人已开了口,“罢了,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重新戴好面纱,若崖嘴边勾起了一抹淡笑,没有人看到,除了李琦和李琬。 出发前她就考虑到这种情况,唐玄宗后期沉溺享乐、重用贪官,摆在眼前的美女绝不会轻易放过,更何况她与杨珏有着相同的容貌,所以她在脸上抹了一大圈青灰色印记,并点上几颗显眼的黑痣,现在这局面她便可以轻易脱身。 婚宴结束后,他们启程回府,天空阴霾,雷声滚滚,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所幸两个王爷府离的不远,若崖顿下脚步,最近有点心烦意乱,也不知是否和封妃有关系,看着他的背影越离越远,微微抬头闭眼,长叹一口气,她究竟还能回去吗?雨一点一滴的掉下来,渐渐雾化了她的双眼,她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擦干,迷离的双眼映入那个人的身影,越离越近,还未待她说话,锋利的刀身就已抵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直达心底。好好的一位王爷,怎么每时每刻都带着横刀,她不明白。 “你是谁?”他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温度,深幽的眼眸迸出冷冽的光芒。 若崖一愣,不知他的话为何意。她今天在寿王府露出什么马脚了吗? 不,不会的,她的妆容一般人根本不会细看,也不愿看。 “回王爷,奴婢是四娘子的丫鬟若崖!” 李琦挑了下眉毛,似乎并没有将剑放下的意思,“你的脸?” 闻言,她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看着手上青灰色雨水,古时候的胭脂可不防水,原来她的妆容都被雨水冲刷掉了!错愕的对上他深沉的眼眸,支支吾吾的开了口,“我…我是…”一时间她居然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我只是陈娘子的丫鬟,并无其他身份。”下一秒她便找了个理由,眼神坚定的对峙上李琦,她本来就是她,何必有其他多余的解释,此时若不摆明态度,反而更惹的他怀疑。 “噢?”李琦突然收回剑,气定闲神的睨着她,语带双关的说道,“究竟谁是主,谁是仆,这个问题不用再讨论。”说完他便迈步离去。 原来他早就看穿她们主仆二人调换身份,那为何不揭穿? 若崖拎起裙摆急急挡住他的去路,“既然知道,为何不将我俩赶出府?”雨水打湿了她的纱衣,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而此刻她只顾着思考他的话,浑然不知自己全身都被眼前的人看了个遍。 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转瞬即逝,黑幽的眼睛盯着她数秒,“因为,我用得着你。” 浑浑噩噩的走入府,小绿急忙迎了上来,“小...若..若崖,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她的脸现在一定很难看,五颜六色的胭脂在她脸上化开,就连颈脖处都是暗色水痕,望着李琦消失的背影,她独自消化着他所说的意思,她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他的道具了吗?夜色很晚,除了部分小厮守夜,厅内还站着一位女子,白玢。 清冷的眼神淡淡扫过若崖,随后消失在门外,她究竟又是何身份? 隔天清晨,她便被李琦唤入书房,进去时他正在书信,停站在门口,脚步并未移动半分,凉凉的抛了个逆反的眼神过去,为什么当初会选王爷府躲避?现在看来反而更危险。 片刻后,他停下笔,踱步至她面前,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明天开始,你就住在庭厢阁。”若崖知道这栋阁楼在府内右后方,旁边的傲倨楼是府内最豪华的一栋,却从未有人住过,三位娘子皆住在左边竹兰居,那位白玢姑娘则住在右前方的厢房。 “是。”其实她的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不过没关系,他常年都在扬州,以后也不会经常见面,何必庸人自扰。 “怎么?现在不反驳了?” “既然王爷用得着奴婢,奴婢自会听从安排。” “如此伶牙俐齿,不愧为杨玄琰的女儿。”他淡漠噙笑,若崖只觉耳边嗡嗡然,看样子他将她的来历都翻查了一遍,难道他知她是双生吗?三叔府上的人都应知晓这件事兹事体大,绝不能外传,否则会被满门抄斩。 也许,只是对她的试探。 “王爷说笑了,我只是名普通的奴婢,并非王爷所说之人。” “杨玉,我想知道的事还没有人能隐瞒。”他的话不轻不重,却让人不得不信服。 仔细思量前后,杨珏入观前半个月,为了以绝后患,她与那三位姐姐早已商量好趁半夜无人之时离开杨府,而后对府内宣称杨珏因常年积心病意外猝死,这样便不会落下口舌。知晓这事的只有三位姐姐、杨珏及她的三叔杨玄璬,究竟是谁透了风声? ‘杨珏’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一位杨玉,真真正正的杨玉,而且即将成为贵妃。 若崖抿住唇角,目光坦然的看着他,字字清楚,“我不是杨玉,我的名字叫奚若崖。” “很好,这份胆识我欣赏,”黝黑的眼终于自她脸上挪开,他抬头看向外面,“桓硕,命人将傲倨楼打扫干净。” 傲倨楼?是他的住处?!他是打算常住不会扬州了吗?这个消息可比之前的话更让她震惊。 可正在她惊讶之际,李琦的手悄然而至,若崖回神后快速偏过身,只听他道,“在我府中,无需面纱。” 她愕然转身,面纱已然在他手,呈现在李琦面前的是一张绝世容颜,美目流转,红唇微启。只见他微微一怔,握着面纱的手紧了紧,从他的神态中可知他从未见过前寿王妃杨珏。 “将面纱还我。”些许的怒意染红了透雪的肌肤,若崖想要伸手抢回面纱。 李琦手一扬,“我说过,在府中无需面纱。” 秀眉微蹙,待杨珏封妃后恐怕他便不会这么想了,难不成他还不知他那位父亲就要娶自己的媳妇了?她这容颜若暴露在外,恐怕会给他的王爷府带来不小的冲击,“就怕王爷后悔。” “是嘛。”他将面纱收入怀中,“不过这张容颜确实让人想入非非。”指尖若有似无的滑过她的脸,一阵酥麻感顿时传来。 若崖神色如常,心里却暗骂起李琦的轻佻。 啪! 纤纤玉手看似无意的打在他手臂上,“有蚊子,”摊开手一看,“好像没拍到哎,不好意思王爷。”她灿笑,话里的意思相当明显,虽然明白自己是兵行险招,但看他此时略带揶揄的样子,似乎并不会追究,随后揖身道,“王爷若无其他吩咐,若崖便先行告退了。” 李琦确实并未发怒,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手一挥便示意她离去。 若崖慢慢走在廊道内,经过的小厮无一不纷纷投来侧目,而后就似没事人一样路过,仔细想来府里上上下下的男子都训练有速,私下也从不讨论八卦。 “小姐,你的面纱?”小绿正巧从房间走出,见到面色有异的她不禁问道。 若崖无力的摆了摆手,她们好像闯进了一个非比寻常的王爷府,遇见了一位深不可测的王爷。低低叹气,“小绿,我明天要搬去庭厢阁。” “什么?那不是就在王爷的傲倨楼旁吗?” 若崖很是讶异小绿居然知道此事,原是桓硕之前曾和小绿提过,王爷平时也不住,偶尔回来也只是呆在书房。 心不在焉的收拾着衣服,她告诉自己放宽心,只要不是傲倨楼,住哪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唐横刀:狭直刀身,小镡,长柄(可双手握持)的形制。 第6章 见微知著 庭厢阁,三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忽然有些刺眼,看向只有一廊之隔的傲倨楼,她心中五味陈杂,再转眼,周围的植物花朵倒是照顾的很好,花朵芬香,空气怡人。 “听说济王和荣王又来府中了。”小绿从后方走来,手中拿着新面纱,她知道小姐不愿自己的容貌露于人前,所以自己又裁剪了一条。 “他们倒是挺闲。”接过面纱,轻佻的男子,她最不喜欢,“盛王不是一早外出了吗?” “恩,前几日他们便约好了时间,想必盛王很快就会回来。” 不远处的走廊传来脚步声,若崖莫名肯定的知李环必不会罢休,带起面纱,准备快速步入房间,可惜她的腿没他的长,所以迟了! “喂,你,带面纱的那个。”不一会儿,高大的人影已来在她身前。 无奈转身揖礼,“见过济王。” “找了一圈原来你在这。” “请问王爷找奴婢有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多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如此肉麻的话语,他说的可是半点都不含糊,这情场高手是非他莫属了,恐怕被他这情话深陷的女子是多不胜数。 李环凤眸含笑,定定看着眼前依旧淡定的女子。 “王爷说笑了。”真是受不了,若崖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若不是寿王婚宴当天他不在场,没见到她那幅尊容,不然今日也不会找她麻烦了。 李琬此刻也正踱步走来,眼神若有似无的停留在她脸上。 “六哥,来来来,这小娘子面纱下的容貌你感不感兴趣?”李琬注视着她,同样只笑不语,那个笑蓦然让她觉得心慌。 “荣王在前日已看过奴婢容貌,相信也不愿再看第二眼。”她说的十分婉转,语气悲凉,差的就是几滴眼泪。 李环倒抽一口气,显然很不相信她的话语,“六哥,你真看过?” “是,但我不做评价。”若崖不知他是何意,抬头望向李琬,只见他眼里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荣王如此回答,奴婢受宠若惊。”罢了,顺着他的话溜须拍马一个都不容易得罪,换成以前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何必跟他们废话。 然而李环不死心的再次靠近,抵着下巴的手蠢蠢欲动,若崖秀眉紧蹙,刚想发话却被他抢了先机,“哟,这小娘子脾气可不小,本王还没做什么呢,你就一副吃人的眼神。” 面纱下的嘴冷冷的笑,吃人?拿根棍子一把敲晕了你更好。 先不管他想如何,微微作揖道别便转身急速步回房间,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宏伟但又古朴的府苑内,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只觉异香扑鼻,怪石堆砌的假山上牵藤引蔓,池中清幽秀丽,白玉为栏,环抱池沿。数棵古柏参天,茂密翠盛,那之下,有几个身影围坐在石桌旁,绫罗华服,皆是皇亲国戚。 纤细清冷的身影缓缓来到桌前,挨个揖身,“天暴星和天雄星在追捕逃犯的行程中失去了联系。” “在哪里失去消息的?” “永嘉郡。” 李琦沉吟了片刻,“天孤星在那附近执行任务,你让他任务结束后去寻找他们离开的线索。” 白玢在得到指示后,鹅黄色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沐,我刚听宫里的人说父亲近几日会封一位贵妃,你可知是谁?”李环翘着二郎腿,一袭月白色圆领袍衫称的他愈发唇红齿白,那笑容颇有风流少年的佻达。 李琦自是了解他的习性,淡道,“没想到你还真是对此事乐此不疲。” “不是,她可是直接被封为贵妃,之前更非后宫之人,而且这位娘子你们也知。” 片刻沉默后,李琦默然开了口,“杨玉?” “正是,你居然一猜即中!” 李琬倒恰恰与李环相反,虽然也是一身素白衣袍,与那自带桃花的人相比,目若朗星,衣冠得体。搜索着记忆中的人,问道,“杨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李环提醒道,“你忘了?前一个寿王妃。” 闻言,李琬很是震惊,显然对父亲的行为有些不认同,“是她?父亲怎能将她纳为妃?” “可不是,你可曾见过那位杨玉?听说是位绝色美人。” “多年前有过一面,确实姿色美艳。”李琬中间的话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那就好了。既然父亲要封,我们也无话可说,怪不得李瑁近年这般奇怪,原来还有这事。”李环叹然道,唐玄宗纳原先的寿王妃为贵妃,在朝廷里也引起不了不小的风波。 但那又如何?父亲心意已决,朝上的人只要提起,他便一律撤回,不给任何机会。 凤眸睨向另一旁,“沐,你为何能猜到,莫非天煞星也开始打听这些情爱之事了?” “杨玉曾被父亲召入华清池,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也只有她了。”是的,在昨日见到那张脸后,知道她的身份后,就不难把所有的事都联系起来,没想到,刚回来就让他碰到了预想不到的事,确实有点意外,李琦端起茶杯,如若无常的抿下一口,是有必要重新拟定一番了。 李琬已从刚才的震惊中收回思绪,正色道,“沐,上次我与你提及之事,你有向父亲禀明吗?” “前几日回来,我便与父亲详谈,看出父亲对此事甚是后悔,不过李林甫为人狡诈,诡计多端,且做事都留有后路,口腹蜜剑,父亲对他依旧十分倚重,我们不能轻易动他。”多年前,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因母亲失宠而多有怨言,李林甫伺机谏言是非,唐玄宗听信他的话便将他们三人废为庶人,不久后又将三庶人赐死,当时震惊朝内外。 “他现在暗地与东宫作对,并欲拥立李瑁为太子,不知有何居心。” 李琦冷哼,“我这位哥哥生性温和,从不与人争抢,立皇太子一事李林甫没有功劳,所以在为自己日后做打算。” 在唐朝,王爷们只是遥领大都督的封号,并不出阁,都居住于长安十六王宅、百孙院。荣、颍、永、寿、延、盛、仪、信、义九王实封二千户,赐王爷府,待成童后搬出。而李琦却是特殊的一位王爷,长久以来都居于扬州,掌管军事职能和一定的行政机能。扬州历来是兵家必争的重镇,担负镇戌一方的任务,对中央政权十分紧要,圣人这时候将李琦召回宫,必是李林甫暗中离间,想削弱盛王的势力。 “你这次被父亲召回宫,意思很明显,这李林甫定是有备而来。”李环一语道破。 “无妨,扬州有张宥坐镇,李林甫暂时打不了扬州的主意。”扬州皆是他李琦的亲信,即便他不在扬州,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好,日后以后我们与他要小心应对。”李琬厚实的手才刚抚上茶杯,李环止住他的动作,凤眸向他打了个暗号,他摇了摇头,叹道,“溢,这事你还是自己和沐说吧,我不参与其中。” 前方耀眼的阳光下,修长的玄色背影未动半分,墨色的眼中已明白几分,却依旧明知故问道,“何事。” “问你讨个人。” “你不用说,我知道是谁。”看着湛蓝的天空,李琦勾起一抹笑,似吟风弄月,心思不可揣摩,“可以。”李环甚是高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道,“只能借你七日。” “七日就七日。”这七日他定然要这小娘子对他李环刮目相看,从出生以来哪个姑娘不对他心心相念,就没有他摆不平的女子,这面纱下的容貌他也要一探究竟。 人烟稀少的庭厢阁,此时门前站着一位美如冠玉的王爷,“小娘子,跟我走吧。” 若崖皱眉,有些不明白眼前人突来的话语,又听他道,“你家盛王可是将你转赠于我了。” 什么?将她赠于李环?她还真是件物品,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撇过心里的一丝莫名情绪,低垂的睫毛扑闪扑闪,其实她在哪都无所谓,但是她若走了小绿该怎么办?可若不走,她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济王能否稍等片刻,奴婢还需和陈娘子知会一下。” 李环倒也没多加阻止,只言在府外等候她。 若崖和小绿解释后,小绿在房间里哭哭啼啼了许久,嘴里说的都是些李环的风流往事,却闭口不提自己该怎么办,只担心她过去会吃亏,虽然和她解释说无妨,她会照顾好自己,更要小绿照顾好她自己,哭声仍停不下来,直到李环身边的小厮阿平过来催促,小绿才止住,眼眶依旧红红的,她心头一紧,硬是憋下了心中的不舍。 拎着只有几件衣物的包袱,足下才跨出门槛一步,耳边传来低沉慵懒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即使她没有回头,也知道那是李琦,“记住,七日后必须还回来。”提在半空的脚顿了一下又继续跨出去。 他,绝对是故意在这时候才说的。 第7章 济王李环 济王府的格局和盛王府大致上差不多,可是这夫人的数量倒不少,眼前这六位夫人都用着相同的眼神打量她,让人如同被剥了衣物般审视。 “见过各位娘子。”若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李环打断,手已被牵制住,只听他说,“跟我来。”无奈中她唯有投以那几位娘子抱歉的眼神,希望她们能理解她并非自愿。 随他来到后院,他指着左手边的屋子,“这几日你就住这,房间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 “是。”若崖的眼神并未停留在屋内,院子里的景色倒是吸引了她,只见佳木葱茏,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院墙边满架蔷薇,院外绿柳周垂,阴影处有个银灰色绒毛动物蜷缩其中,亭中挂着许多形状不一的鸟笼,笼中鸟儿的羽毛五彩缤纷,耀眼灼目。 如同主人的性格般,盛王府是悠远深沉,济王府则是靓丽斑斓。 收回视线,她跨门而入,转身便将房门掩上,故意漠视他眼中的期待,“济王先请回吧。”将衣物稍做整理,她将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番,唐代王爷府的格局好像都类似,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慢慢坐起身,她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院子里没什么人,她径直向着那一坨银灰色悄悄走去,蹲下。 它早已察觉到她的靠近,只是微微扇动了下小耳朵,并无其他动作。 波斯猫,在唐代可是非常珍贵的品种,极其少见。 “你好呀。”若崖轻声与它打了声招呼,而后在角落中找到一根有点发黄的狗尾巴草放在它的耳边缓缓摩擦,它懒洋洋的张开眼,看见狗尾巴的那刻琥珀色的眼眸发出了亮光,随即双爪扑了上来,哼哼哼,没有猫不爱狗尾巴草的,忽静忽动,宝石般的碧眼直直盯着草的动向,它的神态动作十分惹人疼爱。 正玩的不亦乐乎,身后传来阿平的话语,“小娘子,你呆在这里不妥,这猫平时只有王爷照顾,其他娘子们都不曾靠近,也不敢靠近。” “是嘛,”她头都没回的应了声,将狗尾巴草放在草地上,用手摸了下它的额头,随后站起身,“谢谢你的忠告,我知道了。” 她在亭中坐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卷,边看边在旁注释。亭内微风徐徐,白色缎裙微扬,头微垂,露出雪白色的肌肤,几缕长发随意掉落在肩上,银灰色物体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在她脚边停下,缓缓地蹭着她的脚转了一圈,一跃而上,在她弯曲着的膝盖上方找了个好的位置趴下微眯。 四周朵朵艳丽,亭中白衣胜雪,如误入凡尘般。你似乎可以看见她唇边的微笑,如此美丽。 李环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此景象,他忽然觉得面纱下是美是丑仿佛已不再那么重要。 “你在干吗?” 若崖一惊,根本没察觉他的靠近,慌忙将东西收好,不料他早已将书卷抢入手中,“恩...你这是什么符号?为何如此奇怪。” “你还我,我便解释与你。” 他径自在对面坐下,“波波,过来。” 银灰色的小耳微微扇动了一下,未动丝毫。 “好啊,来了一位小娘子,你便不认本王这供你吃住的主人了吧?” 她抚上它的额头,轻触耳朵,只见它眼睛微眯,将头在掌中蹭来蹭去,嘴里更有呼噜呼噜的声音。李环看的目瞪口呆,刚抱回来时他可花了半个月才与它亲近,这眼前的女子才与它见了多久,这么快就让它乐不思蜀了? 对,肯定因为它是公的! 他佯装轻咳了声以解尴尬,“这可以还你,不过你必须解释这符号有何意思。” “好。”她伸手接住书卷,另一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你的名字?”见过几次面,他都不知她是何人。 若崖知道自己若不回答他,他断不会轻易放弃,“奚若崖。”与此同时同她争执的力道退了回去。 他摊手,示意她解释刚刚所问之事。 “小女自知愚钝,这些符号是自己为了方便阅读而已。”她从现代穿越过来,虽说唐朝字体都能初步看懂,但在用词方面与现在还是多有差别,理解也有些费力,慢慢就养成了标注的习惯。 “居然如此之多,小娘子可真细心。” “那王爷为何将我带入府中?”她问,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 “为何?”李环思忖片刻,“本王也不知,不如你将这面纱取下,也许本王就会将你送回。” 若崖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为何他如此执着于她的容颜?“王爷府中的几位娘子都娇俏可人,小女只是一般奴婢,自然比不上她们,若王爷真心想看我自会揭下。”说完,她的手已抚上耳边。 “等等...”李环连忙制止,这女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凤眸闪过一丝犹豫,薄唇轻抿,“等等...你先住下,待本王想看之时再说。”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若崖停下动作,枉费她辛苦将自己打扮一番,看样子后面的几日都要‘补妆’了,麻烦!! 往后的几日都很和平的度过,他会东南西北的与她聊各种民间奇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倾听,偶尔添几句疑问,相处下来其实他并不像表面那样轻佻,实则见解独到、心思细致,对他的父亲唐明皇十分景仰,无时无刻不在赞美他的开创盛世之举。 “小娘子,你当真只是一名丫鬟?”他又问,嘴边抿下一口茶。 “王爷为何如此问?” “我可从没见过哪位丫鬟和你一样,有如此胆魄,而且...”他将她全身上下扫过,“超然脱世。” 若崖淡然一笑,世事沉浮,又何来脱世一说?而且,在现代人眼中的清高,在古人口中竟被形容的如此清新脱俗,让她好不愉悦。 谈话间,正巧阿平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匆忙跑过来,原来是荣王有急事相邀,让济王即刻赶过去。 “好,本王这就过去。”李环站起身,挥了挥衣袖将尘土拭去,“那小娘子在这稍作休息,我先走了。”若崖点点头,视线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两名女子身上,一位是济王妃王恭烟,她的表叔乃是京兆尹王鉷;而另一位她没见过,年约十七,样貌清新,红唇微扬,两人对李环行了礼便径直走过来。 “见过王妃。”她将波波放在石桌上,站起身作揖。 “奚娘子客气了,你乃王爷带入的客人,但起无妨。”王妃脸上漾着笑,却没达眼底,显然是对眼前人的突然到来很是不满意,但又强装彬彬有礼。 “表姐,她是谁啊?第一次见嘛。”听似天真的语气,实际暗藏锋利。 若崖不动声色,这两名女子来者不善,看样子不是单纯的想聊天。 “这是王爷前几日邀来府上做客的小娘子,名叫奚若崖。” “噢。。。是哪位府上的姑娘?” “奚娘子是盛王府上的。” “啊?是盛王府的吗?那究竟是何身份,莫是与盛王有交情?”提到盛王,少女神态之中难掩激动。 “恩...”济王妃似有难以启齿的苦恼,“奚娘子是盛王身边的陪侍。” “那不就是丫鬟嘛。” 若崖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俩一搭一唱,没想到她还能亲身经历这些幼稚的争风吃醋。 济王妃见她不语,以为她是羞于自己的身份难以启口,眼尾笑意明显,话中略带嘲讽的说道,“妹妹怎能这样说。” 年轻女子吐了吐舌头,眼里漾满不屑。 “王妃若没什么事,我便先退下了。”两个女人也可以唱一台戏了,又何需三人? 王恭烟点头应允。 “等等...”倒是那位陌生少女喊住了她,“你可知我是何人?” 若崖低头叹息,小小年纪,这般盛气凌人,居然还自报家门,而且何必特意让她知道? “我父亲乃是咸宁太守赵奉璋,我是其女赵怡,左丞相李适之是我姑父。”满是骄傲的口气,此女子必是娇蛮纵横。 “见过赵小娘子。”说完,她的身影携着银灰色物体消失在走廊门外。 “表姐,她怎么这么目中无人?”赵怡清秀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没想到对方竟只有一句话就别过。转身轻扯王氏的手臂撒娇道,“怪不得姐姐不喜欢她。” 王恭烟冷哼,“王爷对她的态度不一般,你没看见那只猫这几天一直都在她身旁,这猫王爷平时宝贝的很,我们根本不能靠近。” “还有这事啊,不过姐姐别急,你不是说她只住七日吗?还有三日你便见不到她了,何必伤神。”赵怡安慰着她,将茶水抬到她面前,极其掐媚,“之前拜托姐姐的事姐姐有没有帮妹妹问过?” 王恭烟自然知晓她所问何事,只道,“前些日子我问过表舅,他只道尽量一试,毕竟盛王也刚回来,而且圣人待盛王不一般,贸然上去举荐恐怕有后患,所以得静待时机,你放心,有李丞相和我表叔一起举荐,还怕不成?” 赵怡,她的目标是盛王妃。早听闻盛宣王容貌俊逸绝伦,又为广陵大都督,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不为之心动。 “那要姐姐多费心思了。”她的语气十分欢快,眼神飘向刚刚若崖走过的门,泛出丝丝冷光,待她嫁入盛王府,定要将那奚若崖踩在脚下,灭灭她的威风。 第8章 李琬之心 人来人往的街上,这样的景色若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却依然觉得如此陌生,陌生的脸,陌生的屋子,陌生的衣服,她就这样格格不入形影单只的站在路边,翠绿的树叶飘然而下,落入白皙的手掌之中,望着树叶出神,抬头斑驳点点的阳光透过绿叶照入她的眼,有点刺眼。飘忽的眼神再次转向人群,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穿越而来?手中树叶悄然落下,这一生也许她会随这片树叶掉落、枯黄、入土,转瞬即逝。 “小娘子,快让开!”前方传来高喊声,一辆失了轮子的推车朝她而来。若崖惊醒过来,无奈身体不受控制的楞在当场,忽然脚下一空,她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你为何不动?”十分清冷的声音。 她转身望入他的眼,还是如此的平静,静的让她不禁想逃,不知何故,她对荣王李琬有一丝畏惧之心,他似乎并不像表面如此清冷。 “谢谢荣王。”她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怎么在发呆?” “只是…想点事情。”若崖垂下眼睛,撇见他腰间的横刀,他和李琦一样,都随身带着利器。 李琬眯着眼睛审视她,“走路的时候不要分心。” “恩,”他...是在关心她吗? 定是自己想太多,他不过是看在盛王的面上,顺便搭把手罢了。她转问,“荣王为何在此?您不是约了济王吗?” “我已交代好卫鑫将东西转交给他。” “噢…”若崖呐呐地回了句,他好像没有回答重点,那么匆忙的派人通知李环,自己却出现在这。 “你要去哪?” “只是随便走走。”她答。 “我陪你。”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若崖心中一惊,陪她?他堂堂一位王爷居然陪她这默默无名的丫鬟?“不…不用。” “你不用多想,我是闲来无事。”依旧清冷的声音,多了份执念。 她不懂,李琦回来后,她的世界似乎开始慢慢变化。 李琬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虽然他没有李琦那般俊逸绝伦,也没有李环那样美如冠玉,却也棱角分明,仪表堂堂。见她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他又开口,“怎么了?” 若崖甩开脑中的想法,莞尔一笑,迈开步伐,“走吧。” 望着她的背影,李琬的思绪回到一年前的某个晚上,他因查询洛阳县令贪污一事晚了时辰,从书房出来已是戌时,府内早已休息,月色洒在后院,黑色身影在廊中快速走过,忽地,他停下脚步,池边假山上坐着一个人!他迅速将身体没入黑暗中,待看清那人容貌时,他不禁怔住了。 凝白的肌肤,明眸如湖水般清澈,月色照入其中,如星光闪耀。丹唇微抿,一袭白色衫衣,发流散如瀑,不需粉黛便已倾国倾城。静时如姣花照水,动时似清风拂面。她只是抬头望着明月,随后指尖在池里轻轻拨动,夜色中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同时也入了他的心。许久后,水面恢复了平静,只听她道,“爸妈,晚安。”便起身回房。 黑暗中的身影待屋内熄火后才离去。从那之后,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地方都有一抹黑影矗立在那。 在寿王的婚宴上,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她居然会把自己打扮成那幅模样,前几日在李环的提醒下,他恍然想起她与那杨玉竟如此相似,他甚至以为她们是同一人,特意去道观查探。但他错了,虽是同样的容颜,一张妩媚妖娆,一张清丽绝尘,断然不同。如此特殊的女子,为何隐瞒身份躲在府中成为一名丫鬟? 纤细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李琬的视线随着她,一眼便能找到。 隔日午后若崖独坐在房间,手中正绣着一副帕子,她对这女红好像不怎么在行,总是绣的歪歪扭扭,记得小绿第一次见到她绣的帕子时,那嘴巴张的简直能塞下一个鸡蛋,对她的手艺震惊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说了句:小姐,其实你绣的,还挺好。 恩,还挺好... 这话是安慰她了,那表情可安慰不到她。 面纱的红唇轻扬起一抹笑,她还真有些想小绿了,也不知盛王有没有为难她。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娘子,开门。” 门口的李环一脸笑意,不待她回答便牵过她的手道,“走,带你去看好东西。” 后院中,无数双嫉恨的眼睛似要将她穿透,无奈他的力度不容她松开手,不久后若崖着实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前院中摆满各色花朵,琳琅满目。 “喜欢吗?”他问,凤眸带着骄傲,“我让他们搬入你房间。” 明眸被眼前五彩缤纷的颜色冲击着,一时间她竟不晓得回答,“济王,你这是何故?” “小娘子不都喜欢花?”他说的理所当然,这世上的女子有哪个不喜欢这些,她也不例外。 若崖算是明白了,李环之所以对她感兴趣,定是她和平常女子不一样,看见他不会趋之若鹜,这自然打击到他的男性自尊,像他这样美如冠玉,又是堂堂王爷的男子,怎容得别人对他冷淡。 “喜欢。”她答的欢快,既然这样,她就顺他的意,刻意又添了一句,“济王送的,小女都喜欢。” ...... 她快被自己的话给惊的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李环没料到她的反应,分了分神,“小娘子当真?”得到她的肯定,为何他的心中失落了几分。 “恩。”当真,不喜欢花,那确实是假的,不过得看谁送的!“济王对小女如此,小女自是感激在心,不知该怎样报答,王爷若不嫌弃不如...” 咳,咳,咳,他突然咳嗽了起来,尴尬的脸色任谁都看的出。 若崖在心中暗暗得意,今天就让他见识下她的‘美貌’,可惜还没等她掀下面纱,他便找了个理由走开。 哈哈哈,躲在房内,若崖都快笑到肚子疼。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也就只有李环了,不敢看她的脸难不成是还有念想在心中? 这日是她回盛王府的日子,从那之后李环都没在她眼前晃过,她也落的个清静自在,不舍的抱了下波波。回到盛王府,小绿已在门厅等候多时,见到她立马迎了上来,秀气的脸上满是高兴,拉过她小声说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若崖笑看着她,“最近没什么事吧?” “没,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干什么。” “好啦,进屋再说。”她推了推小绿,示意先去庭厢阁,“王爷在吗?” “不在,他也五日未归了。” 噢?居然这么巧。寿王迎娶韦氏后仅仅十天,唐玄宗就将早已废置不用的‘贵妃’名号赐给了杨珏,想必几位王爷都进宫去了。 第9章 真心何来 明亮的夜空,若崖静坐在窗边,执着一把团扇兀自发楞,古人的生活还真有些无聊,女子的责任便是相夫教子,可惜她一来没夫,二来没子,每日都是浑浑噩噩,靠书画与刺绣打发时间,偶尔上街逛逛,没有半点人生目标。 思绪间,李琦不知何时已来到窗边,夜色下的黑眸更显深幽,“你是否早知她会被纳为妃?” 她当然知道,杨玉环可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电视剧满屏都是她与唐玄宗的爱情故事,不过和他说也是对牛弹琴。“猜的而已。” “怎么?后悔今天被封的不是你?” 若崖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我不稀罕。”面纱早已拿掉,眼前的是一张绝美容颜。 “不稀罕?贵妃仅次于皇后,难道你想做皇后?” 听闻他的话,她怒视着他,“王爷恐怕多心了,若我想做皇后,必得先进宫,何必留在这王爷府。” “恩...”他唇角微微勾起,笑的邪魅诡异,“莫非你看上这王妃之位?” 她应声而起,“你!”美目圆瞪,想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该怎样反驳他,愤愤的丢了句,“不可理喻!” 对方没有接话,只是就这样看着她,也不知道对视了多久,若崖只觉背后越来越冷,越来越稳不住心绪,他忽然岔开话题, “你与她本是双生,确实可以真假不分。” 顿了一下,“既然这样,王爷不怕我会连累你?” “连累?何来之说?”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若崖皱着眉头,“若圣人知道杨玉乃双生,会作何感想?” 听闻她的话,李琦忽然笑了,俊美的容颜多了丝柔和,黑眸似有光彩闪过,“你说呢?” “当然是生气,此乃欺君之罪。”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们俩互换身份进宫,置朝廷威严何在? 李琦听完她的话,思寻片刻,而后弯下腰来在她耳边低语,“错,得两位绝色女子,试问有谁舍得怪罪?” 若崖惊愕,明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笑,又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此刻恨不得撕开他的伪装,看看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然他话毕,身影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翻来覆去的夜晚过去,翌日清晨,若崖有气无力的摆动着扇子,她是来做苦工的么?面纱下的唇无奈的嘟囔着。 桌案前的李琦正低头处理政务,头也没抬的说道:“怎么,害怕了?” “怕什么?” 他抬头,眼睛看向她的面纱,若崖很快理解他的意思。 “只是习惯而已。”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他真有心把她交给唐玄宗,此刻她早不在这里,她带面纱是以防万一府中有其他人出入。 “是嘛。”讽刺的话语似乎还带了声冷哼。 她没有义务需要取得他的信任,只丢了句,爱信不信。 旁若无人的继续摆动着扇子,虽然已近十月,但唐装里一层,外一层,在闷热天气难免还是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女子还好些,男子可就苦了。 一个上午就这样在怪异静谧的气氛中度过,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李琦这人用现代话语来说,就是有洁癖,当然还不至于到变态的地步。上午她就细细观察过,书房内一尘不染,所有书卷按用途及种类一一归类,就连器件摆放也十分讲究,他所触碰的每一件东西都干净整洁,不过还可以接受,没有像个别案例那样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暗暗叹了口气,她再度步回书房。 桓硕正守在门口,神态游离,若崖看了他一眼,心中闪过不好的预警,这五年来小绿和桓硕之间发生的事她很清楚,现在盛王回来了,而小绿是盛王的良媛,这一对鸳鸯活生生的被拆散了!虽然李琦没有和小绿圆房,但小绿依旧为妾! 她真的做了件错事...大错特错。 似乎察觉她的心不在焉,李琦止住了她的动作,若崖回过神,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过来研墨。” “噢。”若崖很听话的走上前,挽过袖子拿起砚。 “在想什么?”他问,笔落在纸上,字字清晰,如行云流水般。 “没什么。”她敛去情绪,想想李琦也不会这么好心替小绿做主,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伏案上的俊脸微微抬起注视着女子沉思的模样,薄唇略过一丝不易见的浅笑,似明了,似愉悦。 大半个月过去了,她大多数时间都与李琦呆在书房,偶尔出去走走,期间李环也来拜访过几次,但是都与她擦身而过,并未有什么交流。这不,此时他又出现在了府中,若崖以为他还会如往常一样,不料这次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奚娘子。” 她回头,“济王有何事?” “为何本王觉得你见了本王就在笑?” 面纱下的红唇早已勾起,他说对了,几次碰面她确实都笑了,因为看见他就会想起那日他尴尬的脸色。 不过藏在心里就好,不能明目张胆表现出来。她抿嘴,“济王多虑了。” “是嘛?”他转过身,明明想忽略她,可是身体不自觉的想靠近她,他甚至在府里看见波波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想起她那清澈美丽的眼神。抬头驱步,不料李琬挡在他面前,淡然道,“你不该招惹她。” “为何?”李环的凤眸瞬间凌厉,能让六哥说出此言,那女子定然是有特殊之处。 李琬定定望着他,“这世间貌美女子很多,你看上谁都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李环忽地魅惑一笑,“六哥多心了,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能让我付诸真心。” 有时候,适当的谎言是可以的,但当谎言只是为了掩饰自己,那便是自欺欺人。不多久后,李环也许就会明白,真心,不是想收就能收,想放就能放的。 第10章 凌乱入宫 八月初五,唐玄宗自730年起便将他的诞辰日定为“千秋节”,在兴庆宫内花萼相辉楼前举行盛大宴会和乐舞表演,与文武百官、长安百姓同乐。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 这是唐代最辉宏的建筑,唐人高盖曾写到:遥窥函谷之云,近识昆池之树。绿野初霁,分渭北之川原。青门洞开,览山东之贡赋。可见规模高大一斑。与花萼相辉楼紧邻的是勤政务本楼,位于兴庆宫西南角,紧邻墙外的市民巷街,每逢庆祝,楼下街上进行,百姓聚观楼下,欢声如雷。 本来李琦去宫中若崖便可以落的自在,但没想到他居然将她同带进宫,此刻的她已在风中凌乱。别说那三位姐姐也在其中,这场面真是好不尴尬。 不一会儿,唐玄宗领着杨珏出现在殿前,若崖抬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那艳丽魅惑的杨珏,头戴凤冠,金步摇随步轻摇,眉间红色花钿,一袭红色镶金罗裙,璀璨夺目。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杨珏的视线也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无形中火光四溅。 而坐席中,寿王的身影微微晃动,脸色很是难看。 李琦侧目看了一眼若崖,他看的出,杨珏的眼神里有着惊讶、愤怒还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李环见着杨珏那美艳万分的脸,在他耳边道,“这贵妃娘娘确实有倾城倾国之容貌,我也不免动心啊。” 李琦轻揉眉心,朝李林甫的方向看了看,“溢,在父亲面前,你不要失了分寸。” 看出他的意有所指,李环两手一摊做无畏状,“放心,我不是二哥他们,自不会落下别人口舌,只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随后,他的眼神落在李琦身后的若崖身上,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场中繁复的表演已进行了大半个时辰,若崖挪动了下已经开始发麻的双脚,忽然听见座下一阵惊呼,原是杨珏亲自表演唐玄宗的霓裳羽衣曲。 身段飘摇,翻跃如风,令人眼花缭乱。 舞毕,场下的一片哗然,如此曼妙的舞姿在历代后妃中鲜见,无一不大肆称赞。唐玄宗大笑,很是满意这样的状况,他转头看向李琦,“吾儿,爱妃的舞姿与你那女子更甚一筹吧。” 李琦擎着笑,“父亲,那是自然,贵妃娘娘的舞姿乃世间仅有。” “好,好!”看的出,唐玄宗现在心情非常好。 杨珏微微欠身,转身的时候眼睛停在了李琦的脸上,唇边的笑容异常妩媚。待坐回唐明皇的身旁,她柔媚问道,“三郎,你说的女子是谁?” “吾儿李琦身边那位蒙面纱的丫鬟。” “三郎见过她?”看似撒娇的话语中暗藏试探。 唐玄宗小心的避过寿王这两个字,答道:“前几日见过她的舞姿,自是不能与爱妃相比,但也甚少见,可惜...”婉转的话语,宠溺之心人皆知。 “可惜?”她笑,低低的,听不出任何意思。 “是啊,可惜了她的容貌。”唐玄宗叹道,很是惋惜。 “三郎见过那面纱下的脸?”杨珏奇道,见过的话怎是这种反应。 “是,”他看着她笑,又转言,“我的爱妃一直都是最美的。” 杨珏娇嗔着,“三郎!”视线却移到了场中那一抹身影上,明明说要远离长安城,此刻却竟敢出现在她面前,在道观的最后一年,她就明确的告知她,再也不要踏入宫中半步。 一个半时辰已过,若崖早就站立不住,只得小声说道,“我先出去走一圈。” 李琦点了点头。 看见她的身影移动,龙座边的杨珏微眯双眼,亲密的拉过唐玄宗的手,“三郎,我回行宫拿点东西。” 唐玄宗握着她的玉手,柔声道,“好,快去快回。” 楼外庭院中,若崖正坐在石椅上休憩,眼角却瞥见一抹红色越来越近,她站起身,“小女见过贵妃娘娘。”杨珏没有说话,而是驱赶走了她身边的丫鬟,待丫鬟走后,她冷然道,“你为何出现在此?” “王爷要带,我自是执拗不过。”若崖迎上她的眼,她们俩已有段时日未见,现在她的话里满是嚣张跋扈。 “我说过,以后不要在宫中出现。” 确实,杨珏曾警告过她,但那又能怎样,进宫不是她本意,再者,她也非鼠目之辈,躲的是唐明皇,而不是眼前人,对杨珏,又何惧之有,遂言,“不用你说,那是自然,这里我片刻都不想呆。” “姐姐,没想到你自落水后越发聪明了。” 若崖微微撇嘴,并未理睬她的讽刺。 杨珏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美丽的容颜在若崖眼里却如□□,“别说我没提醒你,虽然你是姐姐,若是阻碍到我,别怪我狠。” “妹妹,”这也同样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杨珏,她们有着相同的容貌,初见时她的内心是如此的震撼,可她们如水火般不相容,也许这就是命运,“且行且珍惜,好自为之。”虽然她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事,但很多人的结局她都知道,她后悔当初在她面前曾提起杨玉环这三个字,只希望她并未记在心中。 许是注意她们俩的动静,三位姐姐正徐步而来。自从若崖离府后,除了大姐经常去道观拜访,三姐和八姐已许久不见,如今穿着打扮也是十分华贵,杨珏被封妃不久,三个姐姐就依次被封为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起初她以为大姐是纯粹念在姐妹之情经常去观中照顾杨珏,现在想来,大姐就与她初见时一样,精于算计。这不,几日前,唐玄宗将大姐的女儿崔氏许配给了李亨的儿子,李豫,也就是将来的唐代宗。这些都要归功于杨珏。 不过据史实记载,这位崔氏成也是母,败也是母,最后落的惨淡收场。 若崖浅浅开口,“大姐,三姐,八姐。” 大姐显然是靠在杨珏那一边,对她也是十分瞧不起,“小妹,许久不见,你这一身素色衣裳倒是越来越像个丫鬟了。” 三姐不语,她本就是柔弱拂柳,分的清形势。倒是八姐还念及姐妹之情,委婉的说道,“小妹受委屈了。” 委屈?若崖暗暗嘀咕,她倒还真是没受什么委屈,吃好穿好,在盛王府的待遇抵上半个主人了。不过与其有时间与她闲扯,还不如好好附着那位贵人,甬路上丫鬟、太监们纷纷朝这投以视线,怕是呆不了多久,她道,“姐姐妹妹们还是先回去,这里人多嘴杂,难免落下口舌。” 杨珏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喊道,“翠喜,回去。”在丫鬟来之前压低了声音,“希望你将我的话记在心里。” 若崖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兀自发呆,她有一种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也许,故事到这才开始,后续如何,她该如何,都是未解。 这时一抹黑影悄然出现在她前方挡住视线,她惊愕道,“你..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来人没有说话,眼睛在她和那远去的背影之间徘徊,然后在她的脸上停留了许久,若崖看他如此奇怪,心想他应该没听到什么,准备举步越过,忽然他的手挡在了她的前方,幽幽的说,“小娘子,你说人的好奇心会强烈到什么地步?”他并未看她,眼睛一直停留在前方。 低垂着头,有些事她逃不了,俗话说看不到的越是想看,这是人的通病,就像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罢了,终有一日,他会看见,只是早晚而已。 她解下面纱,直直望入他的眼。 那一刻李环整个人都呆了,错愕、惊艳及兴奋。李琬的那句“唯独她--不可以”此时在他耳边飘过无数遍,那句话的意思他终于明白了,她宛若空谷幽兰,同样的倾国倾城,却让人望而止步,站在她的身边,甚至呼吸都变的不一样。 瞧见他那呆愣的样子,以为是被她的模样惊吓到,蓦然笑出了声,待李环回过神,若崖早已离他有一丈的距离。回到场内李琦只是略偏了下头,不一会儿,李环也在旁边坐下,眼神不自在的看了眼若崖。 刻意忽略那抹异样的视线,她将注意力放在了场中的表演。 斗鸡,是唐明皇十分喜爱的一项表演,贾昌是斗鸡勇士,在唐明皇眼里,他和歌伎戏子一样必不可少。唐玄宗会让宫廷乐队集体出动,而“鸡王”贾昌则头戴雕翠金华冠,身穿锦绣襦裤,手执铎拂,引导群鸡气宇轩昂走到场地中间。在贾昌的指挥下,群鸡进退有度,顾盼神飞,犹如战场上的将军,勇往直前,不叨得对手鸡血长流决不罢休。战斗结束之后,贾昌命令手下群鸡按胜负关系列队,接受玄宗的检阅,然后再整齐划一地回到御鸡坊中。 表演结束后,文武百官们均献上了千秋镜以贺,李琦站起身走到唐玄宗面前,命人将东西呈给他,手上是一面十分精美的嵌银铜镜,八瓣葵花形,半圆钮,扭侧双鸾翘尾展翅,钮上天马衔枝跃腾,钮下蔓藤枝叶上一鹦鹉逐食葡萄,镜缘团花内饰有“千秋”二字。 唐玄宗一看相当喜欢,连连赞好。群臣、王公贵戚均进献各种千秋镜,唐玄宗则赐四品以上金镜、珠囊、丝,赐五品以下束帛有差,真是极尽豪华奢侈。 第11章 一石二鸟 多事之秋,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府内的状况是相当贴切。李琦回来这么久,都是独自住在傲倨楼,三位娘子那可从没去过,若崖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小绿才安全,可那两位娘子就不依了,暗地里道王爷有断袖之癖,这下好了,府里的丫鬟们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连看李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若崖徐步跟在后面,眼前的人好像心情不太好,她还是避免被台风扫过。进到书房,桓硕正在整理桌上无用的纸张,见到李琦满是尴尬的脸色,待他坐下,桓硕迅速站在若崖的对面。 李琦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为何脸色如此奇怪?” 桓硕假装轻咳了下,小心翼翼的问,“王爷,可曾听到府中有什么传言?” “噢?”他提起笔,似乎并不在意,“关于什么?” 桓硕顿了一下,这些流言蜚语想必早已入了王爷的耳,心一拧,“额,他们都说王爷有…断袖之癖。” 若崖斜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无奈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断袖?”他冷哼,朝桓硕勾了勾手,桓硕驱步往前,李琦靠近他,“你觉得如何?” 桓硕见状一个激灵,忙说:“那自然不是!” “很好,”李琦若有所思,又道,“既然娘子们如此心急,那今晚就让陈娘子服侍本王。” “不可以!”他的话语刚落,若崖便脱口而出,一旁的桓硕还处在震惊之中。 “她是本王的妾,有何不可?”他抬头凝视她,满满的讽刺。 “不可以。”她还是重复了这句话,心里却开始打起鼓来,小绿和桓硕相爱,如果小绿成了真正的陈娘子这让桓硕情何以堪啊,让她还怎么有脸出现在小绿面前。 兴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李琦吩咐道,“桓硕,你先下去。” 呐呐回了句是,一脸的呆滞,桓硕走出去的样子僵硬无比。 待屋门掩上,若崖扑通跪在李琦面前,知道这事早晚都得解决,否则越久越不利,眼下只能希望盛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求王爷休了陈娘子。” “休了她,于我有什么好处?”他漫不经心道,黑沉的眼却未离她半分。 “求王爷成全,若王爷同意此事,以后有若崖能做的事,若崖必不推脱。” “是吗?什么事都可以?” “是。”倔强的眼神,坚定的语气,可是微微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她,若崖心里确实很害怕,害怕他不屑与自己的交换,更害怕他会提出无理要求。 …… 听不到他的回答,时间如同静止般,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桓硕,进来。” 书房门被打开,恒硕略显失意的走了进来,笔直来到书桌前,等待王爷的命令。 “今日本王将陈娘子赠与你为妻,你可愿意?” 闻言,若崖不可置信的望向他,满是错愕,这万万不是巧合,她的直觉告诉她盛宣王李琦深不可测,原来他早已看穿一切。 桓硕此刻是大喜,清秀的脸上布满红晕,“桓硕愿意,多谢王爷。”话完他便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李琦踱步至她面前,如帝王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起来吧,记住你今日所言。”而后继续批阅起奏折。若崖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望着李琦的背影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忽然浑身打了个冷战,李琦,绝不像表面那样单单只是王爷! 回到庭厢阁没多久,小绿便闯门而入,跪倒在她面前,“小姐。” 这一言不合就下跪的礼节还真是常见,若崖忙扶起她,“你这又是为何?” “小绿对小姐的恩情无以回报,只盼以后能继续服侍小姐。” “好啦,什么恩情啊,我还怕委屈你了。”王爷的良媛被赐予别人,虽然是相爱之人,但在别人眼中不保说三道四,其实若崖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委屈,小绿一点都不委屈,能被赐给桓硕,别说委屈,对小绿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那样便好。”她也能少些歉意,“以后你就好好做桓硕的妻子,不用再随我左右。” 听了她的话小绿倒不乐意了,“能照顾小姐是我小绿三生有幸,小姐若不要我照顾,我便不嫁与桓硕”。 这丫头,倔起来还真不是一般啊,若崖也拿她无奈,遂应道,“好,随你吧。” 因为小绿的事,另外两位娘子最近安静的多了,因为她们怕哪天自己也被赐给别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流言就这样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一石二鸟,如此的心思缜密,若崖不得不佩服。 天气已渐有凉意,许久不见的白玢此刻正在亭中,脸上带着疲倦。若崖对她点了点头径自坐下,没想到旁边的清冷佳人突然开了口,“你不该呆在这,于你而言,太危险。” “你...知道我?”听她的语气,似乎很了解自己?可实际上她们并未有什么接触,她这话是何意? 她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为何这样说?” “你在他身边太危险。”她道,言中都是关心,大多是对李琦的关心。 撇开与李琦的关系,若崖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这府内的女人恐怕大多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料白玢也认为她是其中之一,对王爷虎视眈眈的人,“我想白玢姑娘多虑了。” “是嘛,”她淡道,语气里似乎多了份叹息。 若崖清楚,眼前这位女子心里藏有很多秘密,既然她出声提醒了她,那她内心并无恶意,于是不忍道,“虽然我不知道白玢姑娘担心什么,但还是谢谢。” 白玢听了她的话,唇角露出了一抹不易见的笑,带点羞涩。 若崖侧颜,在古代她应该属于碧玉年华的年纪,却比同年纪的显得成熟稳重。 “你...多大了?” “十八。” 原本若崖并不确定白玢会回答她的问题,但听她刚刚回答的速度,似乎并不排斥与她相处,她又说,“既然你小我八岁,那我们便以姐妹相称,不知你愿意不?” 听到姐妹相称四个字,白玢清丽的脸庞闪过一丝迷茫,喃喃道,“姐姐?” 若崖看着她,美目中有着坚毅与洒脱,听到白玢的自言自语,她大概可以猜想到白玢对亲人几乎没什么概念,再次确认道,“对,姐姐。” 因疲倦而备显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红晕,白玢清冷的神情终于露出一抹笑,异常清新,“好。” 从和她交谈中得知白玢自小就被父母卖入扬州的红谷苑,在那里无依无靠,每天干着数不清的活,吃着残羹剩饭,直到十二岁那年,她遇见了前来办事的盛宣王,李琦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第二天便将她赎身,之后她一直随着李琦,完成他交代的事情。至于什么事,若崖没问,她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有些事人家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就是很讶异李琦居然那么心好,会收养孤苦伶仃的白玢。 白玢见若崖没有听到她的话,不禁又问了声,“若崖姐姐,你有听我说吗?” 若崖回过神,投以她抱歉的眼神,“刚出神了,你再说一遍吧。” “那个...姐姐为何不嫁人?”白玢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很尴尬,而且寻常过二十的女子都已出嫁,但实在不知为何若崖姐姐一直独处着。 若崖听了她的话轻笑出声,对嘛,这才是十八岁的女孩该有的想法,直接简单。葱白手指抚上白玢的发鬓,这丫头真是越看越喜欢,她淡道,“只是有些原因,很多事,并非自愿。” 白玢似懂非懂的轻点头,她何尝又不是,这一辈子她也不会嫁人,若不是盛王收留,恐怕她现在早已成为红谷苑的姑娘了。她自知配不上盛王,只要他交代的事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无怨无悔。可眼前的若崖姐姐很特殊,从她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她不像其他人那样会用鄙夷或猜忌的眼神看她,明亮的黑眸似清水,她阻止不了王爷,但她也不愿看到她受伤,所以她忍不住提醒她的处境。 “白玢。”一道低哑暗沉的男声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去休息。”他的意思很明白,显然不想让白玢和她有太多的接触。 若崖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李琦跨步来到她身前,深邃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想知道其他的。” “抱歉,我对你不感兴趣,所以不想知道其他的。”她回,平静冷漠的眼眸忽然瞥见地上还有双脚,顿了一下,难道是她方才没注意到?视线越过李琦,原是许久没见的李环,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异样色彩,“见过济王。” 李琦见她行了礼,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若崖并未过多在意他,看样子是两人刚谈完事情,才准备离开,李环便已出了声,“若崖,好久不见。” 若崖?这是李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心里浮现些许不适,她淡然回,“不过几日而已。” “恩...于你而言是几日,于我而言可不是。”李环的话很直白,傻子都听出来他的意思,若崖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续而转看向李琦,看着他一如既往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不自觉的心虚了一下,暗暗骂着自己没出息,不自在的干笑几声。 “明日我先出发去扬州,你也不要太想我,反正数日后就能再见。”说完,他还抛了个媚眼,若崖只觉一阵恶寒,慢半拍的想起这西安离扬州一千多公里,没有飞机火车的时代,仅数日他能回来吗?!莫非...刚欲询问他,李环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眼前,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停顿在那,机械般的盯向另外一位在场的人,死死的!蹦出的声音是咬牙切齿,“刚才济王说的意思是我也会去?” 只听那人低低的回了句,“恩。” 若崖瞬间心中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忍住怒意,“王爷,带着我只会拖累你的行程。” “不会。”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根本没把她的意见放在心上。 “我不会骑马。”她敢断定,李琦绝不会用轿子抬着她上路。 “有白玢带着你。”墨黑的眼睛望着她,眼前明眸染了怒意的女子让他莫名心情大好,又补充了句,“我也可以。” 若崖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牵着她这个无用的女人去扬州到底是何意?他的心思真的揣测不了。 第12章 她的固执 四日后,恰恰情况和她想的完全相反,李琦确确实实让她坐在了马车里,黑楠木的车身透着雅香,四面皆被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绉纱遮挡,让车外之人无法一探这般华丽车中的主人。悠远的车铃随着轻风传来,清脆无比,悦耳动听。辘辘的马车声踏着马蹄声娓娓而来,如韵律般随节拍时高时低,敲打着胸膛。 眼角扫了下旁边的人,她再次默默拉开了距离,掀开帷裳,映入眼帘的是白玢骑着马英姿飒爽的背影,一旁的白玢察觉到有人注视着她,转过头,很是吃了一惊,不确定的问道,“若..若崖姐姐?” “恩。”若崖淡笑,既然出了长安,她也没必要再遮面示人。 白玢清丽的脸上浮现淡淡红晕,眼睛透过她看了眼马车内的另外一人,笑容很腼腆。 若崖转过身,李琦正闭眼寐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她坐直舒展了下疲乏的身体,正欲掀开纱帘,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去哪?” 收回手,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他一直在假寐? “出去透个气。” 才说完,他一把拉过她,若崖一个踉跄跌坐回位置上,而后就听他道:“停车。”手臂上的力道松开,但他掌中的热度透着衣裳传了过来,若崖下意识的看了眼那个位置,声音很低,“谢谢。” 来到白玢的马前,若崖伸出手,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白玢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一把将她拉上马,“妹妹,教我怎么骑马吧。” 其实嘛,骑马是其次,她主要是想问为何李琦他们突然去扬州。从白玢的口中的得知,唐明皇一向对自己的儿子很严苛,自封了杨贵妃后心情大好,原本李琦是打算只身回去解决一些问题,但唐明皇允了诸位王爷们可以同去游玩,所以李环他们自然也跟上了。至于为什么带她,白玢只是摇头,并未言明。 空无人烟的径道,偶尔有来往的旅人经过,棕色骏马上坐着两位美丽的女子,而前面一位粉蓝色衣裳的绝色女子,带着淡淡的笑,醉人沁脾,黯淡的景色被染得似梦似幻。不一会儿,马匹后座的女子停下马,一位俊美的男子从马车中走出,替换上后座的女子,绝色女子的脸庞上娇羞绯红,俊男靓女,好一幅天作之合的画面。 当然,这只是在旁人眼中的景象,此刻马背上的若崖,则是僵着身体,明明就是想拉开与他的距离,可他却偏偏不让。 “抓好了。” 低沉稳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若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温度,鼻间萦绕着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她深呼一口气,回头面带微笑,明艳动人,“王爷,我可以自己骑。”你可以下去了,这句话她很想说,却不敢说。刚刚白玢教的方法她基本已经掌握了,实在没必要两个人挤在一匹马上啊! 李琦恍若未闻,眼睛扫过她,手上缰绳一甩,马儿飞快的跑了出去,若崖一惊,真是个恶劣的男人! 跑了很长一段路,李琦终于勒马而下,若崖回头看了眼远在后方只有黑点大小的马车,也跟着下了马。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到了溪边,洗了洗刚刚因紧抓马鞍出汗的双手,而他矗立在一旁,眼睛望着前面的山峰有些出神。 她壮着胆问,“王爷为何要带着我同行?” “我说过我用得着你。”他回答,眼睛并未移动半分。 “我只是一介女流,难得被王爷看中,我是不是该庆幸几分?”若崖自讽,李琦太难以捉摸,她不想自己像个物品一样随意被人操控。 闻言,李琦终于转过了头,“你这话倒像是揶揄?”他挑眉,语气有些不悦。 她淡然笑回,丝毫不在意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威严感,“不敢,只是对王爷那句‘用得着我’有些感兴趣。”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古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主仆观,所以不管主人说什么,做什么,仆人都没有反对的权利。可惜她是新世纪人类,虽然知道一句错误的话他就能让她人头落地,却依然固执的不愿让人操控她的一切,“是嘛,我不是件物品,我也有反对的权利,王爷不怕我坏了你的事?” 李琦看着她半晌,眨眼来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躯挡住晚秋的阳光,金黄的光影耀眼又迷离,“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件物品,那就摆正位置,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错,”若崖倔强的抬起头,怒气转瞬即逝,“有些事,有些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轨道,别人改变不了。” 他眯眼,危险的气息袭来,“看来本王平时对你太宽恕了,居然敢顶撞本王。” “那王爷想如何处置我?”她依旧笑,笑的恍惚,笑的痴人。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李琦握拳,女子的笑让他无端心生异样。 绝美的容颜带着决绝,没有半点犹豫,声音如清泉般直入心间,“无妨。”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离开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无妨,这两个字重重敲在李琦的心间,他望着她,只见她明亮的眼中没有一丝害怕,微风扫过她倔强的脸庞,更增添几分美丽,为何她不似其他女子一样?就算此刻性命握在他手中,她也未有丝毫的胆怯,依然与他对峙着。 湖面映照两人的倒影,波光粼粼,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未动半步。女子抬手捋过颊边被风吹落的青丝,那背影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恍若仙,她转身面对碧湖,话语空灵,“王爷要动手吗?” 湖中另一抹黑色倒影渐渐缩小至不见,若崖只听见后方马儿啼叫一声,男子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上马。” 此刻在另一边的长安城花萼楼内,正有人向杨珏禀报奚若崖去扬州的事情,翠喜虽然不敢问娘娘为何对那个女子如此在意,但她也不笨,猜的出主子对那名女子十分介意,“娘娘,既然她出城了,您可以在路上动手。” 杨珏睨着她,“愚不可及!与她同行的还有盛王,那盛王不是简单之人,我这一动岂不是自露马脚?” 翠喜一听,忙附和道,“是,贵妃娘娘说的对,是奴婢想的太简单了。” “吩咐好那人,好好盯着盛王府的动静,不能有任何懈怠。”她低头紧握茶杯,藏去眼中的狠厉。杨玉,别以为你躲在王府就拿你没辙,我--杨珏的命运只能系在自己的手上! 第13章 偶遇不良 经过四天的颠簸,终于来到一座繁华的小镇,白玢感觉到自前日起若崖和盛王之间异常的暗流涌动,她走在后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盛王从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外,可现在的他却很奇怪,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怪在哪里。正想着,只见若崖回过头,带着浅笑,“白玢,我与你走走去。” 白玢看向李琦,征得他同意后点点头,“好。” 来唐朝已有五年,可若崖是第一次出长安,心里还是有些兴奋的,望着眼前各式各样的摊位,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而她丝毫却未在意,在琳琅满目的街上来回穿梭。 李琦站在璞阳楼上,目光随着那抹身影移动,指尖轻轻抚过茶杯,如同划过玉脂凝霜,满是怜惜。杯中的茶,明亮而清晰,袅袅轻烟在阳光下盘旋着,婉转着,最终淡去。他对身边的人道,“天魁星还没来?” “是。”李琦轻皱了下眉头,三十六天罡不会迟到,除非出了意外。 天气阴霾,似是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若崖逛了许久才走回驿站,打开房门就见李琦坐在窗边,有些微愣,“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你没有走错。”他转身,神色如常。 若崖握着门板的手紧了紧,又退了回来,“那不知王爷为何在此?” “这边风景好。” …… 这样的理由也被说的冠冕堂皇,若崖真是要被他打败了,“既然这样,那我与王爷交换便可。” “不用,本王只是在这小憩。”修长的手指扶在水杯边缘,将茶一饮而尽。若崖没有再接他的话,拿起水壶斟了一杯水,顺便也倒满了他的。 李琦墨色的双眸望进她的眼,“是什么事让你觉得人生无望?” 若崖纳闷的回看他,人生无望是人绝望了才有的形容,她哪一点看上去绝望了?!她明明只是想回去,回到自己的世界!对现在这个世界无感而已,于是无奈笑道,“王爷言重了,我不是觉得人生无望,只是看穿。” “噢?”他将她上下扫了一圈,“年纪是挺大,想的倒也很透彻。” 若崖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年纪大?!她才二十六岁。额,好吧,她承认,人家这个年龄的女子娃都十岁了,她在这确实是‘年纪很大’!凉凉的看了眼李琦,他俩年纪相仿,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不再搭理他,径自走到床边,还没坐下,就见有人一阵风似的跪在李琦面前,一身黑衣蒙面,“王爷,天魁星来迟,请责罚。”然后才扫到床边还有人,全身一僵,他进来的太急没注意到屋内还有其他人。 李琦淡道,也不介意她呆在房内,“无妨,你说吧。” “昨日天孤星在追捕逃犯的时候从那人口中得知当年牛仙客的政务其实都由李林甫做主,所以我们夜探牛府,找到了这些罪证。”他自胸前衣襟内拿出一本书册递给李琦。 “好,李林甫耳目众多,你们定要小心行事,切勿声张。” 黑衣人点头应答,“是。” “那人你处理了吗?”低沉的声音泛着丝丝冷意,狠戾在他眼中即逝。 “已处理好,您放心。” “恩,你先去吧。”转眼,蒙面人消失在门外。 若崖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天魁星天孤星?这不是三十六天罡星的星名吗?堂堂王爷居然手里还有暗部?!她这是窥探到了他的隐私啊,嘴角莫名的抽动起来,这真不是件什么好事! 唐朝,三十六天罡星,负责追捕逃犯,这莫非是不良人?!在唐书中只略提一二,并没有过多的记载,难不成是真的?她神色复杂的瞟向李琦,闪过无数个想法,蓦地与他深沉的眼眸对视上,他问,“有什么奇怪的吗?” “是有点,王爷把消息透露给我,不怕我去告密吗?” “你很聪明,所以不用我担心。” 若崖若有似无的勾了下唇角,他这是把自己吃的死死的。细细掂量他的态度,她又问:“刚才那人是不良人?” 李琦眸色一沉,不良人是个秘密组织,就连宫里的人也甚少知,眼前这位深闺女子倒知道的不少,不由得让人怀疑她的身份,单从之前调查的资料上看,杨玉只是一个普通大家闺秀,根本接触不到宫内人,那她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是。”李琦回答。 就见若崖秀眉微蹙,旋即喜开颜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真有这官称。” 听闻她奇怪的话语,李琦知道眼前的杨玉不简单,也非表面上所传言的那样优柔寡断,实则性格刚烈,天资聪慧,试探问道,“你对不良人很熟悉?” “不算熟悉,”若崖并不在意他的话语异常,“我只知道有三十六天罡星,不良人多由有恶迹者充任,统管者称不良帅。” “你知道的倒不少。”他冷哼,看样子是有必要重新调查清楚杨玉的来历。 若崖并未搭理他的冷言冷语,“那我说的对不对?” “各参半,不是恶迹者充任,他们确实犯了重罪,不过做人都有原则,并不是大逆不道、滥杀无辜之人。” “噢...那你是不良帅咯?” 看着她晶亮的眼睛泛出异彩光芒,李琦忽然对不良帅有些反感,他闷声,“不是。” 天魁星是三十天罡之首,所以不良帅由天魁星担任,李琦握有唐玄宗的令牌,不良人由他统管。三十六人遍布各地,都以书信方式联系,具体决定由不良帅和天巧星也就是白玢统一交给李琦处理。若崖很吃惊李琦居然破天荒的和她说了这么多,不过她也深刻了解到一件事,比如李琦应该是运用了权利逼杨玄璬说出了她的秘密。 “现在回答我,你又从何得知不良人的?” 若崖眨了眨眼,“道听途说。”看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她又说,“王爷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琦似已预料到她的回答,也未追根究底,“早知你不会如实交代,也罢。”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第二日他们很早就已起床赶路,经过近二十日的长途跋涉,数人终于到达了扬州都督府,从进扬州后,这里的繁华处处彰显。 都督府门前,站着两人迎接,“恭迎大都督。”云沭见王爷带了位陌生女子,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他不禁愣住了,所谓绝色不过如此,他不过二十,再加上府中上下皆是男子,这般美丽容颜对自己微笑,黝黑的脸庞瞬间攀上绯红,很是尴尬。 而若崖自然不知道那两人是谁,只是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济王和荣王呢?”李琦拂了拂袖子,越过他们直往大厅。 若崖没再听他们的话,一把拉住准备入门的白玢,这副羸弱的身躯在发育时定是没补充好营养,本来她就嗜睡,加上赶了十几天的路若崖只觉浑身疲乏,需要赶紧找间房补眠休息。 第14章 她和他们 整整一天一夜她才从房间走了出来,府内几乎没什么人,若崖抬眼看见一位黝黑壮实的男子急忙唤住,“那个...”男子回头,正是那天脸红的那位,“他们人呢?” 男子毕恭毕敬的答到,头也不曾抬起过,“小娘子,他们都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看见总不能叫他那个或者喂吧?要说叫郎君,她死也说不出口,太别扭了! 只见男子略微抬头,黝黑的脸再次染上淡粉,就连回答的声音也小了几分,“云沭。” “好,那我先出去走走,你忙吧。”她可以顺便逛逛这一千多年前的扬州,绚烂的阳光普洒在红砖绿瓦的楼阁飞檐之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映照出大唐民众对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扬州作为对外交通的重要港口,人群中不乏有来自其他国的客商。若崖吞下手中的糕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两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顺着青石铺的长巷,不知不觉中她早已走到僻静之处,偶有行人悠闲走过,若崖瞧见前面花木扶疏,鸟鸣声声,到是一个清静之地。又走了几步,她才察觉身后有人,心里暗惊,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想转身回去已来不及,前方挡住了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也封住了她的退路。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若崖知道这两人来者不善,“两位大哥,小女只有一些铜钱,能否行个方便?”好女不和男斗,她孤身一人毫无胜算,得想办法逃脱。 猥琐男子不怀好意的说道,“小娘子长这么美,铜钱咱哥俩就不要了,要不你就跟了我,我定不会亏待你。” 倒是中年男子听这话不乐意了,“凭什么跟你啊?” 猥琐男子不紧不慢的,笑的一阵恶心,“上次你不是带回一个了吗?这次自然该是我。” “呸!”中年男子手一指,“那女人能跟这个比吗?我那十个都抵不上这一个!” 趁着两人掐架的时候,若崖边寻找防身武器边研究着逃跑路线,可惜还没寻思到对策,猥琐男子的手就已伸过来,若崖侧身躲过,男子不死心的嘴里唠唠着,“小娘子再不听话,别怪郎君我粗鲁了。” “放肆!”她的声音大了些,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她或者可以装装达官贵人之类的把他们吓跑? 果不其然,两个人皆是一怔,中年男子问道,“哟,小娘子还挺烈,有来头?” “你可知我是谁?”说话的同时,她瞥见不远处的路口有路人走了过来,刚想出声,那人见情况不对早已溜的不知去向,连古人也是这么没义气。 “我乃扬州节度使的侄女。”轻轻挪动脚步,“难道你们眼中没有王法吗?” 猥琐男子哼笑两声,“在这里,我们就是王法。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乖乖从了我们,也少受皮肉之苦。” 话刚说完,若崖还没做出反应,只听“啊”的一声,猥琐男子向她伸来的手臂应声而落,鲜血喷涌而出,她错愕的看着满地腥红,双眸惊惧。 再见刀光一闪,两个男子瞪大双眼瞬间倒地,殷红从脖子里缓缓流出。 同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死...死了?”颤抖的声音,木纳的眼神,这是若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不是觉得他们可怜,但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这幕场景实在过于血腥! “......” 来人没有说话,可若崖知道他们死了,确确实实的死了!她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李琬接住她柔弱无骨的身子,瞟了眼地上的人,全身散发着狠戾之气,“敢碰她,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看着怀中人儿,那一身戾气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万般情怀,“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他发誓,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绝不会让她再次遇见! 血,满地的血,迷失和彷徨,她挣脱不了。梦,这一定是梦!她挣扎着,呐喊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应。不知过了多久,冰冰凉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若崖像抓住稻草般抓住了那份触感,慢慢张开双眼。 “若崖姐姐,你醒了?”眼前是白玢担忧的眼神,见到她醒来满脸笑容,像孩子般。 她轻声应答,“恩。”对他们来说家常便饭的事,她却吓晕过去还真是有点丢脸。 白玢看着若崖还是有点惨白的脸又摸了下额头,若崖淡笑,起床理了下装束,“我没事,只是身子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白玢点点头,跟着她走向门外,门一打开,庭院内的三张脸就齐刷刷的望了过来,这阵仗,让她不禁浑身一颤,仿佛自己是罪人般。 虽然当时局面混乱她起初并未在意是谁救的她,直到那人用手挡住了她的双眼,那大姆指上特有的白玉坡形扳指,只有荣王才会佩戴,因为他经常训练宫中羽林军如何用箭,所以扳指从不离手,“今日之事,多谢荣王相救。”若不是李琬,恐怕她现在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举手之劳。”他的语气很淡,望着她的眸色依旧清冷,却似乎多了些其他情绪。 若崖还想说些什么,李琦便打断了她的话语,神色冷淡,“我和六哥要出去,溢你留在这。” 待他们走后,李环如玉的脸庞添了份邪魅,“你和六哥很熟?” 若崖回望他,不明所以,“我和荣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李环淡笑,在记忆里,六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若崖的真容,为何他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凤眸凝视着她精致的脸庞,真是越发美丽了,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心中的贪婪更多了几分,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说的好地方,叫保障湖。天气已近黄昏,湖边走动的人不多,周围显得更加宁静,只有河中两艘画舫不时传来嬉笑声,两岸柳树低垂,落叶随秋风飘零。城内水道纵横,二十四座桥交错,很是壮观。 若崖径自走在前面,忽闻后面有异响,停住脚步转身,只见李环就在她身后,看似没在意的直直向她撞来,若崖错愕,眼睁睁的看着他搂过自己的身躯双双倒下,再睁眼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默默起身,伸手,才刚用力拉起他手便一松,戏谑道,“不好意思,济王,手滑了一下。” 李环了然于心,想必她是知道刚刚他刻意没收住脚步撞向了她,而故意戏弄他。他勾起唇角,再次搭上她的手将她拉过困于身下,怀中人儿挣脱了片刻便安静下来,明眸善睐。 他低笑,“你生气了?” 若崖不语,他又说,“既然没有生气,那我们可以做点其他的事。” 本欲不想搭理,望着他越发靠近的脸,若崖终是沉不住气,“济王,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有伤大雅。” 绝色容颜在黄昏下更显醉人,红唇微抿,看他的眼神带着幽怨,李环怔忡,大有欺近之势。 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窃笑声,他恍然清醒,松开钳制如若无事的站了起来,面向前方议论纷纷的数名女子,邪魅一笑,顿时惊呼声四起,“这位郎君好生俊美啊!” 若崖背对着他们轻拍衣服上的枯草,默默摇头,这些女子应该是从画舫中出来的歌姬,没想到她们倒帮了她一把。女子们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眼前这男子气质高雅,面如冠玉,一看就非凡人,一哄而上把他围堵在中间,李环倒也怡然自得,想必见多了这场景。若崖瞟了他一眼,正欲举步离开,不料李环将矛头指向了她,“良人,不帮为夫解困?” 话毕,众人通通回头。 良人,在唐朝是夫妻双方的称呼,若崖停住,思忖片刻,而后眼波流转笑看众女子,这一笑,倾国倾城,在场的庸脂俗粉黯然失色,她淡道,声音悦耳动听,“郎君,回去吧。” 沉默,而后声音嘈杂。 地上慢慢有个影子与她的重叠,若崖身形一震,潜意识的不想回头,为何那么巧! “大都督!”女子们迅速欢喜的跑过去,却无人敢近他的身,要知道想当年有个女子不知所谓的挽上大都督的手臂,第二天便再也没见到她。 叫的这么性|感诱|惑,若崖一阵恶寒,原来他也喜欢寻花问柳,怪不得对府中两个妾毫不在意。绕过那些莺莺燕燕,也未回头,若崖径自来到李环面前,问道,“你不回去了吗?” 李环笑意盈盈,带着莫名的神色转身跟上。 待他们走后,李琦冷眼扫过周围女子,女子们见状纷纷噤言,谁都知道惹了大都督后果不堪设想,,在扬州,大都督一句话便可以定夺他们的生死。 “张宥,刚才我说的事你都处理好,另外找个可信的人接替云沭的位置,他过几日会随我回长安。” 后方一位长相粗犷高大的男子立马回应道,“是!” 第15章 顺水推舟 深秋的夜晚,繁华的街道上仍是热闹无比,灯火阑珊,要属最热闹的,除了酒楼便是那烟花之地。若崖远远的看见怡馨苑三字,竟然有些好奇,李环注意到她明眸闪亮,低声叹息,“人家女子走到此地唯恐不及,你却如此感兴趣,是否奇怪了些?” 若崖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女子!” …… 相视无语, ...... 李环自知拗不过她,只得叹道,“罢了,我去买套男装你换上吧。” 不一会儿,若崖换上了男装出现在李环面前,他微楞,褪去了女子独有的妩媚,一头青丝挽成髻更显英气,粗制麻衣也挡不住她的绝色容颜,这不,过往的人还时不时回头观望。 楼内歌舞升平,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香烟缭绕。才踏入此地,就有老鸨迎了上来,“哎哟,这两位郎可真俊,来来来,里面请。”说完,她不禁又多看了几眼若崖,绕是她多年的眼光,眼前这郎君也是生的太过俊俏了。 他们在热情老鸨的带领下坐到苑内最中心的位置,台上正有歌舞表演。不多久,面前站着一排排的姑娘供他们挑选,李环皱眉,显然很不满意眼前这些庸脂俗粉,“把你们的头牌请过来。” 说到头牌,老鸨是百般为难,不过看的出她只是想多挖些银两,李环从怀中掏出十两白银放在桌上,“且把她带过来让我见见是否值这十两白银。”老鸨连声附和,屁颠屁颠的跑上楼梯,不一会儿,带下来一位蒙面纱女子,李环的眼眸瞟向若崖,“这与你倒挺像。” 面纱女子举止优雅,对他们揖了个身,声音惑而淡雅,“小女毓荷,见过两位郎。” “恩…不错,把面纱卸下。” 毓荷卸下面纱,露出的是一张净白素颜,相比周围的浓妆艳抹,她似一朵青莲傲立其中,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若崖食指弯曲抵住下巴,暗想这倒是不错的营销方式。 “两位郎看怎么样?”老鸨适时的出了声,推搡着毓荷,毓荷立即会意的靠上前,坐在李环身旁,殷勤的为他斟酒,再转头看向若崖,眼神带着不可思议,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出尘的男子?但若细看他瘦弱的身子,不难猜出原来是位女子! 李环抿酒自若,凤眸时不时停留在若崖脸上,对那些莺莺燕燕丝毫没放在心上。 毓荷端过酒壶,起身斟酒时脚下一滑,手中的酒洒在若崖胸前,若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望向一旁满脸歉意却略带笑意的容颜,只听她道,“这位郎,真是对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脚,我房间有换洗衣物,不如您随我上去?” 若崖垂头,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她对上她的眼,“好。” 李环倒并未在意,只说,“我在这等你。” 随着毓荷上楼,打开房门,若崖四处观察了下房间,眼神停在床后方的幕帘上。 女子邀她坐下,同时走向身后的衣柜。 若崖才刚入坐,女子葱白的手指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只觉鼻间微凉,她暗惊,随后意识开始脱离,耳边传来女子低低的话语,“对不住了。” 再次醒来时,她的脑袋一片昏沉,张开眼就发现衣物都已换成红色丝绸衫衣,满头金簪步摇摇晃,只觉有人搀扶着她下楼。“客官们,今日起,这位便是我们怡馨苑的头牌了。”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听到。 若崖定了定神,“原来你是想利用我离开这里。” 毓荷微惊,眼前的绝色女子非但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更像是假以辞色的配合她演戏。“你早知道我是故意将酒泼在你身上?” “恩。”是的,从不小心将酒洒在她衣物上时,她便发觉毓荷是故意的。 “那你为何还随我上去?” “只是好奇,你我都是女子,不怕你对我不轨,若是男子的话,我可真得考虑。”言语间,她们已然来到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若崖的脸上,人群涌动。 “娘子真是好胆量。”毓荷不禁开始佩服眼前的人,绝色,不单单是她的容貌。 见到若崖在众人淫|秽的眼神中依然笑意盈盈,李环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换件衣物,没想到竟出了此番意外,脸上怒意骤现,他挡在她面前,“你疯了吗?” “我没疯,顺水推舟而已。” 李环听了她的话,寒意从脚底升起,若崖不似其他女子依人而活,她绝世而独立,又如雾般迷离。心中一恸,转身扯过她的手,“回去。” 苑内哗然,老鸨不嫌事多的冲了上来,“郎,这可是我们苑的新头牌,使不得!”目光在若崖脸上来回打转,这么美的脸绝世无双啊,怎能轻易放过! “让开,人是我带来的,也只能由我带走。” “郎,你可说笑了,和你一起来的可是位郎君,怎么活生生的变成娘子了?”毓荷止住了老鸨的话语,她脸色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刚刚她并未在意,现在看来这名男子,一身绫罗制衣,带钩玉腰,恐怕来头不小。 正巧,门口异动,一抹挺拔的身影徐徐走来,深幽的眼神扫过全场停留在最耀眼的位置。毓荷轻舒口气,适才她派人通知大都督有事相告,来的还算凑巧。 若崖看着她的反应,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拉过李环的衣袖小声说,“王爷,刚刚的事先不要提,我自有分寸。”李环拧眉,不知她又作何打算。 房间内,四人坐在桌上,心思各异。毓荷清了清喉咙,“大都督,她就是我之前提过想要新立的头牌。” 李琦没有回答她,眼神只停在了李环身上,“你们为何在此?” “你...你们认识?”毓荷惊愕,眼色复杂的看向若崖,若崖轻笑,“小有渊源而已。” 在听到她的话语后,黑眸闪过一抹阴鸷,李琦回到话题,“你信中未提及为何要离开,说原因。” 毓荷沉默不语,“只是觉得累了。” 李环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他一向不参与李琦的事,只了解一些宫中的人物关系,对眼前人毫无概念,“她离开和你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俩...”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若崖在心里默默叹息,缓缓开口,“作为头牌,能让她放弃的理由只有两个,一是有心爱之人,二是想要离开。有心爱之人的女子往往喜欢打扮自己,可毓娘子的镜台上胭脂水粉寥寥无几,这点便可排除。剩下来的就是想离开,从王爷和毓娘子谈话中可知二人关系匪浅,不是情人关系那就是主仆关系,具体我不再解释,再者这里是极好的掩饰及打探之地,所以不难猜出毓娘子的身份。要我留在这做头牌可以,得麻烦毓娘子将那催眠的本领教予我。”就连毓荷是三十六天罡星之一她也已猜出一二。 “闭嘴!” “不可以!”话语才落,两道男声就同时极快接下她的话语。 毓荷愣住,隐隐约约中察觉到什么,同时又对若崖的钦佩之意油然而生,“你不怕吃亏吗?” 绝色女子依旧淡笑,眼神望向床后,“那幕帘之后应该有个暗室吧?”如果她没猜测,平时进入房间的男子都会被毓荷迷倒,醒后浑身乏力,她自己则回暗室休憩,待药效结束之时再出来。大都督庇护的人,即使察觉到,他们也不会声张。 毓荷答是,后面的事想必不用解释奚若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自嘲道,话中苦涩,“您二位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娘子再说几句。大都督放心,今日之事以后断不会发生,还请将我的话遗忘。”李琦默默看了她一眼,徒步而出,李环倒有些不乐意,闷声看着若崖,好一会儿才走出去。 “刚刚发生的事,你就当没发生吧。”关上门,毓荷在若崖面前坐下。 “为何?”既然做了决定,怎么又轻易放弃呢? “以前心有不甘,现在心甘情愿。” “你现在心甘情愿留在这?” “是。” 若崖看着她笃定的眼神,不明白她的转变。“为什么?”若崖原本想顺利出盛王府,这样可以获得人生自由,赚取适当的金钱后独自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可那二货偏偏阻挠。 “因为我清楚的了解到一件事,”她顿住,“其实你刚刚说的话都没错,只有一点,我有喜欢之人,只是他根本不在意我,我又能打扮给谁看?” 她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十年,每日每夜,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照办,只要能见到他,她便心满意足。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她觉得累了,甚至无法忍受见不到他的时候,对于那些垂涎她美色的男人她也不想再继续面对下去。所以她想用自己的离开换来他一点点的关注,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他甚至不曾挽留她,也不问她想去哪里。这一刻,她明白了,是自己配不上,是自己想太多,是自己要攀高枝,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能配上他的女子也要绝无仅有。 而那个女子,确实很完美,就连同为女人的自己也挑不出她的半点毛病。 现在,她心甘情愿,不再有任何期待与妄想,守住自己的初心。 第16章 甘之如饴 回去的路上,若崖盯着李琦的背影皱眉,她喜欢的人莫非是他? 第二天,她又被李琦限了自由。说实在的,挺无语。 “若崖姐姐,你昨日去怡馨苑了?”白玢端了盘点心进来,她也刚从外面回来。 “恩。” “见到了毓荷?” 同属三十六天罡,又都在扬州,白玢和毓荷自然是认识的,“是的。”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若崖察觉到气氛中一丝丝异样,抬头问道,“白玢,你在想什么?” 她尴尬一笑,“今天在街上听到他们说大都督弃了毓荷,看上一位绝色女子。” 若崖闻言,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 “呵呵,人们往往只说自己看到的,却从不问原因。我和毓荷只是发生了点事,和王爷并没关系。”这妮子,似乎也喜欢李琦呢,若崖笑看着她,帅又多金,二十一世纪的钻石王老五,确实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好对象。 白玢怔住,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明明告诉自己不该在意,可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心,“若崖姐姐,你不要误会。” “恩..我理解,你放心。”心间,突然有些抑郁,若崖打开窗户,依在窗边看向庭院内的假山,不期然的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若崖嫌弃的推开他,“济王,好雅致。”这家伙真是清闲,另两个王爷忙的不见踪影,他倒好,吃喝玩乐一个不落。 “你在这,我的雅致自然好。”他回,听不出真假。 白玢作揖,眼神有些异样的看了下若崖,若崖淡笑,“你要走了?”白玢点点头,她叹息,“好吧。”望着白玢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结更大,有些事她只是假装不想知道,刚刚白玢的样子她已经很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揉了下眉心,对上李环清澈的凤眸,倒映着自己的样子逐渐深幽。 “济王能带我出去?” 见若崖突然转变,他拧眉,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干嘛去?” “出去后告诉你。”她笑,挡不住的美丽。 热闹繁华的街道某处酒楼,酒客们三三两两聚集,在她踏入此地第一步,有些酒意甚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门帘内,有歌姬弹奏着淡雅宜人的古琴,琴声袅袅在厅中回荡,可所谓古人云,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李环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酒几样小菜。 小二拿着盘子端上来,还时不时将目光留在女子清丽出尘的脸上,忙不迭的斟酒,李环不乐意的按下他手中酒壶,示意赶紧下去。 “怎么突然想到这来?” 若崖端过杯盏浅尝一口,秀眉紧蹙,白皙的脸上霎时布满红晕,这酒,比想象中的难喝多了, “只是看看这酒是不是真能让人忘怀烦恼。” 李环定定望着她,思量着难不成是因昨日的事,叹道,“怡馨苑太过危险,你万万不能去。” “恩…危险?”对清白女子来说,确实很危险,但总比过寄人篱下,还要被利用的好,于她而言,李琦更危险,不是性命,而是心,一颗不受她控制的跳动的心,“对我来说,我更看中的,是平淡。” 李环有些不理解,在怡馨苑又如何能得到平淡?她想要的,又是怎样的平淡。 瞧见若崖拧眉又喝下一口,面颊粉嫩欲滴,他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周围凝聚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要揍人,他就不该答应她! 径自斟满,饮尽。循环数次。 对面的女子眉眼弯弯,明眸里挽丝笑意,“济王,小心醉了。” 凤眸已有些迷离,他轻声道,“若崖,你说的平淡是何样子?” “或许是…织衣耕田,其实,我也不清楚。” “是嘛…”望着杯中清晰的倒影,明明如水一样,尝在口中,却是百般滋味,甘之如饴。 半个时辰后,若崖皱眉,明明是她提出喝酒,可这酒却都进了李环的肚子,吃力的扛起他,“我扶你回去吧!”他没有说话,身子却更贴近了她。 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好不容易将他带回都督府,不巧遇见了刚回府的李琦,若崖甚是尴尬,立马将他推给李琦身旁的云沭。 “你出去了?”男子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 “算…是吧!”李琦该不会罚她个面壁思过?她本就不是孩子,他当然没权利限制自己,但为何自己却像做了坏事般,不敢直面他。 李琦示意云沭先将李环带回房,随后对她说,“你现在越来越不听命令了。” ……若崖不语。 李琦显然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为什么不说话?”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见她样子奇怪,李琦拉住她的手臂,俊美的脸庞有丝怒意,“你也喝酒了?” “恩。”若崖的声音很低,她喝了三杯,回来的路上凉风拂面意识还算清醒,可现在脑袋眩晕,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和他斗嘴。 也不知道是她的身体在摇晃还是地面在摇晃,她跨出去的脚步软绵绵,感觉怎么都踩在云端上,忽地,有人一把横抱过她,若崖陡然清醒,惊道,“干什么?” “回房休息。” “我自己走。”话虽这样说,但她也未挣扎半分,刚清醒几分,此刻又昏昏沉沉,只怕自己会跑错房间,那可糗大了。 李琦没有搭理,径自将她抱入房中,动作轻柔。若崖错愕的望着他,原以为他会将她随意丢在床上,却不曾想到被温柔对待,心中暖意流过,她别过眼背过身,声音软糯,“谢谢王爷。” 李琦幽暗的目光停留在她发鬓,话中藏着她不曾发现的怜惜,“明天回长安,将东西收拾好。” “恩。”声音有点迷迷糊糊,在触及床榻的那一刻,她全身的瞌睡虫便已一涌而上,与周公下棋去了。 一大早,都督府门前就很热闹,数辆马车停靠在前。李琦因一封书信被传唤回府,至于何事不得而知,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对李环道,“你不用现在就回去,可以在这里多逗留几日。” “人都不在,我在这多无趣。”李环回,凤眸停留在若崖的脸上,寓意明显。 她无视李环愈发露骨的暗号,弯身掀开纱帘,瞥见已坐在马车里的李琬,微微一笑。李琬眸色瞬息万变,似惊讶、似惊艳、又似高兴。来的路上寥寥几人,回去的路上浩浩荡荡十几人,好不热闹。 第17章 盛王赐婚 回到盛王府,高力士就拿着圣旨进了门。 兹闻咸阳太守赵奉璋之女赵怡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朕躬闻之甚悦,指赵怡待字闺中,与皇二十一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给皇二十一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和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李琦接过圣旨,脸上冷漠依旧,高力士也是如常例恭贺几句便离去。 桓硕神色平淡,偷偷与小绿送了个眼色,云沭不知所以然的倒先送起祝福来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李琦阴霾骤现,云沭才知自己说错话语忙堵住嘴,暗暗怪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了解王爷,王爷向来对情爱之事看的很淡,更别说都未曾见过面的王妃,自然不会高兴到哪去。不过他还真没见王爷在哪个女子面前笑过。 若崖起身,笑看了下多日不见的小绿,小绿小声说道,“小姐,见到你好高兴啊,你不在的日子我都不知道干什么。” “说谎,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的气色倒比以前好很多。” 小绿闻言脸一红,娇嗔道,“小姐说什么呢!” 若崖注意到身旁发呆中的白玢,拉了下她的衣角,“你还好吗?” 白玢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力的笑,“没事,可能路上受了点风寒。” 若崖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自己喜欢的人要娶别人,不免心伤,可这又能怎样?堂堂王爷连位妃子都没有,在别人眼中定是不寻常,唐明皇突然替他主婚也情有可原。 另两位娘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要知道有了王妃,她们就会被打压着,岂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想到这若崖心中微凉,赵怡便是那日在济王府中见到的女子,如今成了盛王妃,世事瞬息万变,她的选择,究竟是错?还是对?她已不想探究,对视上李琦的眼,她慌乱移开。 “你随我去书房。” 若崖看了下四周,确认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才慢一拍跟上前。进了屋,她没有说话,只等李琦开口,可许久后他依旧没有动静,迟疑片刻,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到不少奏折都是状告李林甫如何买卖官职,徇私枉法,李琦都将之一一归类。想必朝廷现在由李林甫一手掌控,这类奏折根本到不了唐明皇眼前,州官们只得通过他人之手递到王爷手中。 若崖叹息,现在只有个李林甫,等过一两年杨钊上位,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这大唐盛世俨然就到了尾声。 “为何叹息?”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李琦抬头问道。 据她的观察来看,唐明皇对李琦的态度确实比其他皇子好的多,但李琦为何没将这些奏折递给唐明皇?这点十分奇怪,“王爷为何不将奏折交予圣人?” 他将奏折收入一旁角落的箱子内,与她视线齐平,眼中晦涩不明,“多年前就已给过,他依然官至一品。” 若崖顿时明白,李林甫此人工于心计,口腹蜜饯,知道投其所好,朝廷命官皆是他圈中之人,想要扳倒他不易。但如今的罪证仅一条就足够定他罪,为何也不交?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李琦又说,“现在交与不交无异,我另有打算。” 虽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但她却打算与李琦促膝长谈一番,不过不是与他谈心,又或是动之以情,晓知以理。这么长时间,她自是了解些他的习性,软硬不吃,唯有让他感受到她的诚意,遂写了封书信,望他能考虑,不料李琦看了眼便将信燃烧殆尽,留给她的只有两个字:休想! 吟成白雪心如素,唤作红妆醉若愿,今夕问君何惜顾,一朝舍去了宿命。 这是一场盛世婚礼,数十里的红妆,赵怡身着靛青色礼服,手持团扇遮面,寒风刺骨也挡不住她的喜悦,李琦一身红装淡然处在庭院之中,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环巡视着四周,想见的人儿却不在,济王妃脸上扬着笑,眸中异样闪过,从扬州回来后,济王便整日不在府中,即便回来也是独自处在书房,很不寻常,看来真对那女子上了心。见李环站起身,她忙说,“王爷,礼还没有结束。” “我去去就来。”他道,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 若崖此刻正呆在房中作画,就见房门被人打开,这家伙,进别人府的女眷房中不怕落下口舌! 来人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何不出去?” “今日圣人与贵妃娘娘同在。” 李环闻言才反应过来,那杨贵妃也在席中,虽然妩媚靓丽,却丝毫没让他联想到若崖居然有着与她相同的容貌,他甚至连瞧都没瞧一眼。 若崖搁笔,有些纳闷的看向他,“说起这个,济王似乎从没问过我与贵妃娘娘之间的事?” 他略显得意道,“自然是打探了一番,不过那天确实很意外。”她的事,自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后便从李琦口中得知来龙去脉,想不到还有其中曲折。 …… 听着外面嘈杂热闹的声音,敛去莫名失意,她笑看着他,“济王还是赶紧去前院吧,免得生疑。” 唐朝的婚礼庄重复杂,所有礼节完成后天色已不早,唐明皇及杨珏先行回宫,宾客们也在酒足饭饱之后陆续离开。府内渐渐平静,她的房门此时又被打开,她叹息,为何总有人不请自来,缓缓抬头看向来人,不免心中一恸。 “王爷?” 李琦没有说话,径自坐下,手上还拿了壶酒。 若崖识趣的上前替他斟酒,大婚之夜进她房间,第二天她便会成为娘子们的众矢之的,她可不傻,“王爷,该回青庐了。” 看着他将酒一饮而尽,若崖殷勤的又替他倒了一杯,心里默想喝吧喝吧,待会儿醉了将你踢出去便可。可惜事不如愿,壶已见底,他依如常。若崖咬了咬唇,“王爷,今日是你大婚,不可逗留太久。” “你在赶我走?”他沉声,听的出不太愉悦。 “不敢,只是怕王妃等太久。” 李琦起身,修长的背影在烛火下忽高忽低,她垂着脑袋,不敢直视。 他的声音很轻,慵懒带着磁性,“在这府中,本王说的算。”却是她从未听过的好听。 所以,她沉默了,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直到桓硕匆匆赶来在门外轻声提醒道,“王爷,该回去了。” 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崖细长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提在心间的一口气也不知怎样放下,怅然若失。 但她却不知道,那壶里装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水! 与赵怡的再次见面,已是四日后,领着她的丫鬟茉儿,挡在了若崖的面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惊讶万分,本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但那双眼睛及神态告诉自己,她便是那日在济王府的做客的丫鬟,怪不得济王对她百般上心,没想到是位绝色美人。 若崖淡淡的回望过去,于理,赵怡是王妃,她必须行礼,“赵王妃。” 赵怡发出一连阵嗤笑,“哎哟哟,这不是奚娘子吗?你这是到哪去?” 她答,“书房。”看赵怡的样子,想必婚礼那日她并未注意到杨珏,否则怎会如此平静。 赵怡眼睛微眯,茉儿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她才回,“你不必去了,以后王爷就由本王妃伺候左右。” 这不正随了她的意,若崖接道,“是。” 赵怡愣住,本以为还有几句话语推讓,见她回答的这么爽快,只能悻悻然的甩手离开。 可惜不一会儿,桓硕就敲响了她的房门,“奚娘子,为何还不去书房?” 若崖打开门,浅浅皱眉,“王妃不是去了吗?” 桓硕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被王爷赶出来了,你还是赶紧过去吧。”他早就看出王爷本就心情不佳,在王妃推门而入的那一刹,王爷的神情更冷了些,倒是王妃一脸热情,急忙凑上前端茶倒水的,十分殷勤。他立在一旁,险些被挤开,这王妃是半点都学不会察言观色,明知书桌上资料多,还偏偏装作不小心将茶水泼在王爷的袍裾上,连带奏折一起。也难怪王爷赶她出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王妃的意图。 王爷是没让奚娘子过去伺候,可他桓硕还是知道点王爷的习惯,自从奚娘子照顾王爷后,这茶水糕点都是奚娘子亲手煮泡制作,王爷也只尝她一人的手艺,这说明了什么,当然是在意! 所以现在能平息王爷怒气的,也只有奚娘子一人。 书房内,气氛怪异,若崖瞟了眼李琦的侧脸,如若无常。她有些不理解,赵怡是新过门的媳妇,新婚夫妇不都是形影不离吗?他为何要将她赶出去?不就泼湿件衣物嘛,噢…对,他有洁癖。 这样想想,好像还挺正常。将砚好的墨放在他桌前,静静地守在一旁,屋里燃着木炭,很是暖和,无所事事,耳中只有他与纸张奋斗的声响,很快若崖便有了困意,她正欲活动关节,外面传来声响,原来竟是李环一脸含笑的出现在书房,手中还抱着波波,她眼中一亮。 “若崖,本王现在将这猫送予你,你可知道自你走后波波茶不思饭不想,本王拿它没辙,还是由你照顾好了。” “真的?”她虽不知李环突然有何意,但将波波交给她照看,她当然是百般愿意。 “恩,不过你可得好好照顾它,本王隔三差五便会来检查。” 李琦闻言终于从堆起的文案中抬起头,眼里眸色暗动。 “好,济王放心。”若崖欣喜的抚摸着波波,哪还能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硝烟弥漫。 李环来也快去也快,待他走后,李琦神色冰冷,语气不善,“把它丢出去。”若崖并未搭理他,将波波安置在自己房内,有了波波的陪伴,无聊的日子打发的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吟成白雪心如素,唤作红妆醉若愿,今夕问君何惜顾,一朝舍去了宿命。》 第一句是借用,后面是作者菌自编, 哈哈,大家凑合着看, 作者菌自我感觉良好,捂脸... 不知道小天使们觉得肿么样? 第18章 以身犯险 自打赵怡入府后,每日院中总会闹出些动静来,李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她的行为,似是默认。而赵怡向来心高气傲,在府中经常呵斥丫鬟们,稍有不顺便罚她们不许吃饭。二娘子和三娘子自赵怡入府后,便每日尾随在她身后,生怕哪一日自己会被赶出去,即便知道王爷待她一般,但毕竟也是王妃,圣人赐婚,称谓在着呢。 若崖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偶尔只能让小绿私下送糕点给丫鬟们充饥,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奴隶一向都是主子们消遣泄恨的对象,小绿一直说遇到好的主人是前世修福,遇到蛮主子只能自求多福。而李琦对她向来很宽裕,所以她懂自己的利用价值,再加上李环最近与她走的很近,府里上下都对她礼数有加。 此刻,赵怡又在庭院内训斥一位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若崖皱起眉头,这么小的孩子穿着单薄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惊惧不止,连磕数头也未取得赵怡的原谅,额头上污渍斑斑渗出鲜血,发干的嘴唇上下颤动着。眼看茉儿的手甩在那张因缺乏营养而发黄的脸上,她终是沉不住气上前制止,小绿跟在后面连阻止的话语都还没出,若崖就将茉儿的手折过一推,撞在了赵怡身上,两人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若崖扶起女孩,这一看,真是让她全身都起了寒意,单薄的衣服上缝了又缝,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你是被卖来的吗?” 女孩点头,目光都有些失焦,楞楞的瞅着眼前的女子,好似透过她在看别人般。 “父母为什么卖了你?” “家里...太穷,母亲去世了,父亲嫌弃我多余,就将我用十个铜板卖进府。” 若崖瞅着她半晌,莫名伤感,招来小绿将她带下去并嘱咐道,“拿两件我的衣裳给她换上吧。” 而跌坐在地上两人此时已站起身,“你干什么?”赵怡秀丽的脸上布满怒气,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推到,急急忙忙整理着衣束的完好,愤恨的看向来人。 二娘子三娘子则一言不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情势,要知道这府里奚若崖也是惹不得的,即便王爷不为她撑腰,可还有济王。 “一个孩子犯了何事,王妃要这般为难?” “区区奴婢,连倒水都不会,要她何用!” “身为王妃,端庄贤淑全无,剩下的只有刁蛮泼辣。” “你敢教训我?”听闻她的话语,赵怡脸色红白交错,很是难看,举起手就想挥下。 若崖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钳住挥在半空中的手腕,语气冷淡,“我劝王妃三思,这府中上下百人,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爷,若您想出丑也无妨。”随即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她不管赵怡怎么想,但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小绿才从佣人房中出来,瞥见自家主子正走过来,忙道,“小姐,你就别过去了,免得生是非。” “你把衣衫给她了吗?” “给了,”小姐吩咐的,小绿又怎会不照办。 若崖转过身,“回去吧。”也理解小绿的意思,这府中上下的丫鬟大多都是被卖进来的,她不可能一一照顾,只是能帮的就帮了,她不是乐善好施,若今日换成赵怡被罚,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上去帮忙。 房中,云沭正在转述刚刚所发生的事,他可真佩服奚娘子,冰雪聪明亦生的绝色,相比之下王妃就显得十分心胸狭窄。李琦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道,“若崖若是出府你便派人跟着,不要被她发现。”虽然云沭不明白王爷是何意,但在他看来,奚娘子对王爷来说不一样,就算她今天训了赵王妃,王爷也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长安实行宵禁,夜禁鼓一响,便禁止出行,“犯夜”要受处罚。唯独到上元节,唐明皇特许开禁三天,称为“放夜”。这三天大街小巷灯火通宵达旦,全城竞相奔走,热闹非常。长安宫城外架起一座高二十丈的灯轮,上缠彩色丝绸,点饰金玉,悬挂数万盏灯。 太子李亨同邀李琦、李环和李琬他们一起出游,至于原因,谁也不知。 若崖和白玢也在随行队伍中,整个长安城笼罩在灯光的照耀下,不乏有贵族在其中制作的大型灯树,映照在百姓们一张张淳朴的脸上,若崖抑制住心中的无限感慨,将目光放在了远处星空上飘着的祈天灯上,星空璀璨夺目,月色如雾般洒下,无数天灯绵延万里,在一望无际的天际线飘过,如坠入人间的精灵,祈祷回到归处。 看着看着,似乎察觉有谁的视线望了过来,她侧目,正对上李亨探究的眼神,心里暗想不妙,李亨身为太子,常住东宫,经常在宫中来去,对杨珏可谓十分熟悉,万不能被他瞧出端倪。 此刻她与白玢齐肩走在最后,时时避开李亨的视线范围。 “若崖,你要点个灯吗?”李环也看见了远处绵延的天灯,急急停下脚步来到她面前,笑脸盈盈的问道。 她点头,明眸里带着期盼。方才在瞧见那片灯海后,心中是极为震撼,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李亨打断了思绪,它们不仅仅是祈天灯,更是人们对生活的希望。 “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疑问跃在她脸上,不知李环的用意。 “天灯上的愿望,你必须先给我看。” 这个嘛,简单,她点头。 待窓纸糊好后,她草草写了几笔,很大方的举在李环面前问道,“济王,可以吗?” 李环直直盯着那几个所谓的字,不就像曲线一样绕来绕去,拉过李琬一起研究,李琬摇头;拉过李琦,李琦静静琢磨了番,而后把目光停在她脸上片刻,深不可测。 至于李亨,好像是有事耽搁在后头,并未赶上。 李环摊手,无奈问道,“这是什么?” 她灿笑,不就是拼音嘛,“济王只说看,未曾说要解释。” 他微摇脑袋,早该料到她不会答的如此爽快。 李琦正遥望天边,月色透过橘色火光印照在俊逸的脸上,似覆了层朦胧感,幽远神秘,在听到她的回答后露出一抹会意浅笑,驱赶走那份迷离,明亮温暖。 嘈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是李亨赶了上来,李辅国非常尽职的驱赶走挡在路上的百姓,明明是私服,偏偏被他这一赶,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李亨身上,兀自猜测着是何人此般霸道。 李亨原本想阻止他的手停在半空,又挥下,现在阻止也晚了,就由着他一路指挥来指挥去。 到了人多拥挤之处,为避免人群被分散,一行人分成两队人马,约在前面点灯处的小树林见。若崖随着李琦和李亨,另一队自然是李环、李琬和白玢。越过拥挤之处,便是人烟稀少的小树林,再过去,就是河边点灯聚集处。 初春的晚风清冷,火把跳动的光映照出她的疲倦,李琦将莲蓬衣披在她肩上,残留的温度尚在,一丝丝流淌入心。 相对于他的镇定,若崖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对突如其来的关怀备感压力,忙安慰着自己: 他,定是喝多酒了! 火焰忽地暗了一下,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李琦握紧手中的刀鞘,声音很低,“都小心戒备。” 静谧的夜中,月光冷冷洒在地面上,周围安静的出奇,斑驳苍白的地上,默然映射出一道道奇怪的影子,与树影交缠在一起。他唇角露出一丝轻蔑,原以为会是暗卫高手,没想到竟是一批江湖市井之徒,李林甫如今权倾朝野,做事也丝毫不隐藏意图。 来人似乎察觉到已被发现,大吼一声,“上。”顷刻间四五十人围了上来,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皇太子李亨! 虽然李琦骁勇善战,但双拳难敌四手,身后那抹纤细惊恐的身影让他不自觉的起了担忧,吩咐道,“云沭,发信号通知荣王他们前来。” 一旁李辅国挡在李亨前面,护卫在后面厮杀,染血的画面,凌乱不堪。李辅国毕竟不是习武之人,很快就露出空隙,敌人越过他,明晃的刀身直刺前方。 若崖当下急急跑过去,不假思索的挡在李亨前面,只觉肩上一阵刺痛,血红在她粉色衣襟上散开,触目惊心。 那一刻,她只想着,李亨不能死!他若死了,还不知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琦见状一个转身杀开血路,接下她羸弱的身躯,快速检查过她的伤口。该死的,她居然不顾安危替李亨挡刀! 此时收到信号的李环李琬匆匆赶来,看见晕倒在他怀中的若崖,李环一个箭步冲上前,“怎么回事?你先带她走,这里我们善后。” 李琦点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李亨快速离去。 李琬握着刀鞘的手早已青筋暴现,戾气尽显,刀刀致命。 李环还留有理智,刚想说留下一命,李琬的剑便已刺穿那人的身体。“唉,罢了。”李环叹道,“我们赶紧追上沐。” 白玢自然担心若崖,但也明白只要王爷在,若崖便不会有大碍,只道,“我留在这查线索,两位王爷先去。” 第19章 不可思议 长安城内某病坊,原本就不大的屋内挤满了人,大夫的额头上细细密密满是汗,这大半夜的被人叫醒,还被三个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实在压力太大。“三位郎可否在门外等候?”他道,暗地却打量起这三人的穿着打扮,上乘的布料,神态间器宇不凡,必定不是寻常百姓,再看眼前这女子,虽然蒙着面纱,气质清雅,微蹙的眉宇间有股倔强,他叹,桃花劫啊! 三人均默默走出门外,只听为首那位男子说道,“不许掀开她的面纱。” “哎哎哎,老夫明白。”大夫急忙应和,他当然知道此女非常人。 看着阖上的门,李环质问,带着不寻常的气息,“她为何受伤?” 李琦看向夜空,并不在意他的异常,“她替三哥挡了一刀。” “什么?”李环和李琬面面相觑,若崖为何替李亨挡刀,难道他们之间认识? “具体的事等她清醒后才知,我们无端猜测也没用。” “不会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替三哥挡剑,难道她...”李环停了口,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声音也暗了下来,轻的仿佛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不可能,她不会...” 李琦听闻他的话,俊容覆上一层寒霜,“你想多了!” 李琬并未在意他们后面的话语,他担心的只有她的安危,阴鸷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门上。 一炷香的时间,云沭和白玢匆匆赶过来,他们在那些刺客身上并未查出任何线索,就连装扮武器也都是市井上随处可见兜售之物,三人默契的相视一眼,这背后之人,想必不用言明,都心知肚明。 房门被拉开,大夫走了出来,“小娘子已无碍了,不过路上要小心颠簸,否则伤口容易裂开。” “谢谢大夫。”李琦走进屋,将莲蓬衣盖在昏睡的人儿身上,温柔抱起,转身对李琬他们道, “你们俩先和三哥回宫,我们晚几日回去。” 李环举步上前探查伤势,无视他阴晴不定的脸道,“让六哥和三哥回去,我留在这。” “不用,你去打探下三哥和若崖是否真的有联系。”李琦沉声,听的出他此刻心情很不好。 再度看了眼若崖苍白的脸,李环知道李琦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终是放下心中的不舍,“好。” 云沭站在一旁,本想说让王爷先回去,由他和白玢来照顾奚娘子,但抬眼看见李琦那张黑化的俊脸,话语硬生生的憋了下去,盛王震怒了!此刻惹了他,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千门万户,纷纷朱翠交辉,三市六街,济济衣冠聚集。楼阁富气魄雄浑,雕梁显一派辉宏,这里,集儒雅贤能之所,聚富贵荣华之地。 男子在甩给掌柜一锭银铤后,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径自抱着女子来到二楼最左首的一间房。 药味,鼻间萦绕的满是中药味,这是若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回想起自己替李亨挡了一剑,不禁皱眉看向伤口处,她似乎又做了件蠢事。 “你醒了。”低沉暗哑的声音自右方传来。 闻声,她缓缓转过头,望入一双墨色的眸中,脸上透着疲倦。 “你...你在照顾我?”喉咙很干,发出的声音嘶哑断裂。他倒了杯水,将她扶起,“我...我自己可以。”她欲接过水杯,不料他并未搭理她,径自将水杯递到她唇边,若崖偷瞄了下,只见他薄唇紧抿,似有不悦。察看了下四周,此地不是盛王府,“这是哪?” “熙熙楼。”沉默,满室的尴尬,李琦见她不语,又开了口,“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若崖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要她说什么?李琦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火焰,再次问到,“为何替李亨挡剑?”原来是这事,若崖敛下眼,没有回答。 听不到她的回答,李琦握紧的指关节隐隐泛白,愤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说,究竟是为何?” 若崖微微拧眉,身体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握住她手腕的力量似乎要将她捏碎,但她要说什么?说她来自一千两百多年后的世界,说她知道756年会爆发安史之乱,说她知道李亨会在安史之乱中登基为皇吗? 不,她不会说,也不能说。历史是不能改变的,任何人,任何事。 原本白皙的脸因失血显得更加透明,贝齿紧咬着下唇透露出她的倔强,即使手腕处被抓的绯红,她也没有一丝反抗,“为何不说?”他的语气,突然变的温柔。 许久后,只听她幽幽道,“他不能死。” “李亨不能死。”她又说,语气笃定。 李琦的心跳动了一下,莫名的酸涩涌上来,“你为他值得吗?” “即使我死了,他也要活着,这样我关心的人才会存在。”她顿了一下,“如果他今日死了,那我...可能会消失,还有我关心的人。”改变历史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也许她所生活的世界会完全颠覆,形形色|色的人必然不会按原来的轨道行使下去,就连自己是否会出生,也是个未知数。 李琦原本以为若崖对李亨是男女之情,眼下听她的话语并不是,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但他却抓住了最重要的一句,“他死了,你...会消失?”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 “是。” 得到若崖肯定的答案,他瞬间起身,吩咐门外等候的人,“云沭,照顾好她。”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头也没回的走出房间。 在熙熙楼的往后几日,若崖再也没见过李琦,那日的一句话,似乎永远隔开了他们的距离。 盛王府内,李环和李琬再次出现,想见的人却不见踪影,李环拦住正在前厅整理器皿的小绿问道,“若崖还没回来吗?” 小绿也是一脸纳闷,“是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王爷前几日已经回来,就是不见若崖回来。” “什么?李琦前几日就回来了?”李环显得有些激动,“他怎么一个人先回了?” “济王知道若崖在哪吗?”小绿喜道,她都不敢问盛王,盛王这两天看起来好凶。李环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其实本王也不清楚。”小绿耷拉着脑袋,小姐到底在哪呢? 不一会儿,李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府中,李环立马喊住他,“沐,若崖呢?” “熙熙楼。”两个字,让他的脚步慢了几分,随后又恢复了往常。他们俩看出李琦的异常,一前一后挡在他面前,“三哥那边我打听过了,他与若崖确实不相识,若崖替他挡剑他自己也很吃惊。” “是嘛。”似乎早已预料到结果,李琦的话语冰冰冷冷。 李环李琬互看了一眼,这李琦一反常态,甚是奇怪,又问,“若崖怎么说?” “怎么说?”李琦突然笑了,笑的诡异难辨,“李亨死了,她会消失。” “此话何意?”向来沉着的李琬蓦然出了声,全身上下阴沉感倍增。 李琦将那日若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他们,难以消化的话语,在他们听来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许久后,李环先说,“她是不是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只是,没有人再接他的话语,因为云沭捎来的一封信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太子亲临熙熙楼。 第20章 冷如霜雪 若崖也没想过李亨会亲自上门,恐怕自己挡的那一剑,反而让李亨更加关注她。 只见他屏退了身边人,径自坐在桌前,并未看她,而是拿出一枚玉佩把玩着,极为不在意的态度,“小娘子为何要救吾?” “您贵为太子,千金之躯,小女只是做了该做的。”若崖只是顺着常人之心回道,但她心里明白,李亨看似平淡,实则心思细密,做事谨慎。 “说实话,”他的眸中精光闪现,手中也停下动作,直直望过来,语气咄咄逼人,“这里私下无人,吾一直觉得小娘子的神态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若崖垂眼,知道李亨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不打探些消息他是不会离开的,“王爷那日是否见过韦坚?”见李亨微愣,她又道,“不管太子是偶遇还是刻意,若崖在这提醒下太子,若有事发生,先撇清与韦氏的关系,可抵一次危机。” 他与韦坚见面,这事除了李辅国,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而李辅国向来对他忠心耿耿,也绝不会透露半点信息,更别说韦坚本人也知事情轻重,绝不会向别人提起,如此机密,这让李亨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事?” 她垂首,神色漠然,“若崖只能给太子提点到这,其余无可奉告。” 熙熙楼,长安城内最好的客栈,此刻被士兵们把守的水泄不通,皇太子、三位王爷竟然在一日内同时出现,真是奇观。 他们的谈话刚结束,李琦便跨入房间,淡淡的扫过若崖,直视李亨,“不知三哥来此何事。” 而李环见到若崖则直奔面前,柔声问道,“伤好了吗?” 若崖眉眼露笑,纯净碧透,“好了,谢谢济王关心。”而后对他身后的李琬微微点头揖礼。 “吾是来看看这位奚娘子,毕竟吾的性命是小娘子所救,既然贤弟们来了,吾便先离开。”李亨说完,锐利的眼神再次投射过来,而后若有所思的走出去。 奚若崖,吾记住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李琦问,若崖忽觉他的话语如此冰冷僵硬,她敛下眼,“没什么。” “既然你的伤已无碍,那今日就回府中吧。”李环忽视掉氛围中的危险气息,拉过她的手腕越门而出。李琦随后跨出的步伐却被李琬挡住,“只要不伤害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相反的,如果伤害到她,别怪我无情。” 李琦怔住,眼中晦暗不明,“你怎知我会伤害到她?” “她不是说三哥若死,她会消失,而你....”他停住话语,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不会死。”李琦答他,深深看了眼李琬,显然他的话语已超出了预想。 从一开始,他利用若崖牵制李环,让他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但却不知何时悄然起了变化,既然这样,那他就以近待远,以退为进,以饱待饥,步步为营。 回到盛王府,他便吩咐道,“转话给杨慎矜,就说韦坚密会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 云沭愣住,“王爷,韦坚不是打算留用的吗?”这韦坚还算正派,王爷今日为何突然要动他? “太府少卿张瑄曾奏准粟麦杂种等时价相关法令意在便民,然韦坚既取州县义仓粟转市轻货以献媚。而皇甫惟明急功近利,只顾攻城不思防务,军队屡屡受创。”李琦道,眼里满是不屑,现在满朝文武被李林甫搞的乌烟瘴气,能者罢官,剩下的都是些庸才。再者,韦坚乃太子妃的兄长,李林甫必定会借机将李亨拉下水,而他,只待收网。 云沭即刻明白王爷的意思,不再追问其他,领了任务便离去。 从熙熙楼回来,李琦对她的态度明显开始冷淡,若崖感觉到了,所以她很守份的做好自己的事,从不过问其他。她想,明眼人都已看出李琦对她的冷淡,所以赵怡最近三番五次的频繁拦截她,不是尖酸刻薄的言语,就是意有所指。 拧了下眉头,没有心情再与赵怡辩论是非,她绕过她,并不搭理,赵怡大声呵斥道,“本王妃叫你停,你听不到吗?” 若崖停住,若有所思的想到一件事,如今他对她冷淡,会不会允了她的离开? 赵怡见若崖果真停了下来,十分得意,“算你识相,否则本王妃…” 可惜话还没完,一道低沉的男声便在她身后响起,“否则什么?” 赵怡嚣张的气焰瞬间灭掉,根本没意识到身后来人,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俊美男子,满脸僵硬,“济…王。” “盛王妃倒是说说,否则怎样?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处置我的人。” 若崖微微抬眼,鲜少瞧见李环发怒,想不到他会因她对赵怡发难。 “我只是和奚娘子有些言语不合,并非有意为之。” 李环冷哼,“盛王妃只要记住一件事,奚若崖是本王的人,虽然她现在在盛王府,但很快不是了。”说完,他大步跨过赵怡,一把搂过若崖纤细的身子,小声说道,“随我走。” 她并未反抗,任他搂着自己离开赵怡的视线。 他说,他会想办法让她出府,寻找她想要的平淡。 她只是微笑点头。她想,不管怎样,李环的话总比她的有用,可以一试。 仲春,院中枯木泛出嫩芽,地绿了,花开了,细雨柔柔沐浴着大地,晓月晨风,入眼朦胧。曼妙女子的身影如烟雨中那一枚翠玉,沾水清透,触手云凉,轻柔的声音回荡在院内,“云云无谓莺情沮,仆仆何之蝶意阑。兰赏未酬无愠见,计春之日限犹宽。”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若崖看了眼满脸疑问的小绿,似笑非笑,“意境相似而已。”随后看向竹篮里的几条帕子,都是出自她手的失败之作,低低叹了口气,她无奈道,“小绿,将这些扔了吧。” 小绿对着帕子看了又看,小姐真的不是从前的小姐,这都绣多少条了,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提起篮子,她欲将帕子扔到府外,走动中被风吹落一条,正巧落在廊中的李琬脚下,他拾起,“这是谁绣的?” 小绿忙回头,见这位一向沉默的王爷突然和自己说话,又瞟了眼帕子,想想还是老实交代的好,遂小声回道,“是奚娘子。” 李琬清冷的眼中闪过浅浅笑意,不再言语,便径自离去。 小绿事后才想起荣王没有将帕子还她,就是不知荣王要来何用?既然小姐本来就是要丢的,那还是不要和小姐提起的好。 第21章 釜底游鱼(捉虫) 寒食节在冬至后第一百零五天或第一百零六天,届时全国禁止举火,只能冷食事先做好的饭菜,故名寒食。唐代寒食日有严格的禁火令,违者受罚,这一天“普天皆灭焰,匝地尽藏烟”。 寒食清明,官员士庶,俱出郊省坟,以尽思时之敬。 赵怡因染了风寒没有随行,若崖是庆幸的,与杨珏相视一眼,她甚是无奈。大姐和三姐亦步亦趋的跟在杨珏身后,八姐听说也染了风寒,所以并未一起。 回想起早晨李环寻上她,说今日有蹴鞠和马球活动,在唐代,寒食蹴鞠几乎成为“法定踢球日”,不待她回答就强行带到了马车上,这家伙,明知她与杨珏容貌相似,却一意孤行的要带她进宫,还嫌她脑细胞用的太少吗? 唐玄宗一身龙袍拾阶而上,来到先王陵寝前,诸子弟们早已列队迎候,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敌意,她转头对视上王恭烟愤妒的眼,心里不免又哀叹了声。而杨珏紧随唐玄宗旁,李林甫、杨钊等人紧接其后,可见地位之高,不过从两人的动作中就可看出正暗自较劲。 乐队奏乐,献爵三次,然后次第焚帛奠酒,祭祀者一起行礼。数万人同跪,这场景,煞是壮观。 祭祀结束后,浩浩荡荡的人群回到皇宫内院已到午时,待唐玄宗用完膳,开始了众人期待的蹴鞠大赛,众皇子换上不同颜色的衣服,分成左右军站在两边,每队十二人。 在世的皇子共有十七人,除去视物不正的李璘,每队八位皇子,缺的人数皆由宦官替补,太子李亨和李琦各为队长,但不知为何李环与李亨组成一队,眼里带着莫名的自信与笑意。听旁人谈论,胜者有赏,负方受罚,队长脸上要涂白|粉。 这样也不难理解李环的自信和笑意从何而来,李琦历来在扬州,从没参加过这类比赛,想当然耳是十分生疏的,正因为这样,李环吃定这场比赛李琦是输定了,所以他摆着看好戏的态度。 若崖倒不这样认为,李琦向来深藏不露,他和李琬二人又是习武之人,身体灵活,胜负可不一定。很长时间内,双方都是你追我赶,无论气势还是力量,不相上下。 将近一个时辰,比分已经是八比九,八是李琦那队,只见球来到他脚下,他微抬头,踢出,球正好绕过风流眼滚出,若崖看见他俊美的脸上一抹淡笑转瞬即逝,莫非他是故意的? 龙椅上的唐玄宗很是满意战况,他看向场中的李琦,笑道,“沐,想不到你的本领这般好,不逊于父亲当年啊。” 李琦恭身,谦道,“儿臣怎能与父亲当年相比,只怕班门弄斧了。” “虽败犹荣,惩罚是免不了的。”李环早已在一旁准备好白|粉,他将手中的粉末洒在李琦脸上,没有丝毫犹豫,若崖在旁忍俊不禁,看着李琦略显别扭的样子,眼角笑意早已逸出,他转头,与她含笑的视线相接,蓦然转回,若崖盯着他的侧颜,不知是否白|粉的缘故,他的颊上似乎有淡淡的粉色。 西苑的梨园球场,偌大的场地内围观的官员们渐渐散去,若崖远远瞧见杨珏及姐姐们的身影出了视线,忙问身旁的罪魁祸首,“今日住在宫中?” “是,明日还有马球比赛。” 噢,她忘了,寒食节全国四日为假,所以,她想拒绝,可不可以? 随着李琦的脚步来到十六王宅,成童之前,所有皇子都是在这成长,这也算李琦的故居。 天色渐渐暗下,因寒食禁烛火,屋外还有月光铺洒,屋内却是一片漆黑,古宅伴随着时而随风吹来的异常笑声,若崖恍恍然,下意识的又往眼前人身边贴近了些。 鬼怪神魔类,她本不该信,可实在抚不平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更别说时不时从府外传来数名女子的笑声,着实让她想起看恐怖片的感觉,渗入神经。 “今晚你在这间房休息。” 她愣愣的,慢半拍的看向里屋,“我…一个人?” 月色下的俊脸更显分明,李琦瞅着眼前女子些微慌张的神态,缓缓点头。 她哀叹,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正这样想着,他道,“随我来。” 黑压压一片,忽明忽暗,也不知转了几个弯,女子的笑声倒是越来越清晰了,她定眼一看,原是数位公主郡主正在庭院中荡秋千,见到李琦,纷纷围过来,左一个皇兄,右一个皇弟,还有称呼皇叔的,好一阵问候。 她静静守在一旁,时刻保持着低调。 但这份沉着没持续多久,又有数名女子出现在此地,公主郡主们在看清来人面貌后,纷纷揖别作退。那几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姐和三姐! 公主们离开的原因很简单,宫中传言三姐虢国夫人经常出入宫掖,恩宠声焰震天下。每命妇入见,玉真公主等皆让不敢就位。更于一日帅工徒突入韦嗣立宅,拆掉旧屋,私立新宅,但给韦家新地十亩而已。 看样子她们二人来者不善,若崖忙对李琦说道,“王爷,该回去了。” 李琦面部波澜不惊,非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坐在石椅上。 姐姐们揖礼,“见过盛王。” 他挥过衣袖,示意不用拘谨。 只听大姐道,“盛王好雅致,这么晚了还在赏月。” “两位娘子也是好雅致,此时还在宫中逗留。” 大姐和三姐微微变脸,明白他意有所指,不是皇子公主,理应在蹵鞠比赛结束后离开。三姐子被封虢国夫人后,越发仗势欺人,说话也不晓得克制,只道,“贵妃娘娘开恩,许我们姐妹在宫中逗留。” 花萼楼在兴庆宫,而凤阳阁在大明宫,与十六王宅紧邻,兴庆宫与大明宫则相隔三个坊,走过来需一炷香的时间,她们二人偏偏与李琦他们在此相遇,不难猜测是为何而来。李琦眼尾扫了下身边的人儿,淡道,“原来如此,”话中带话,“那不知两位娘子不在花萼相辉楼,独独来到这凤阳阁?” 三姐魅笑,“早听闻凤阳阁的秋千别致精美,现下有空我们姐妹特意过来瞧瞧。” 若崖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默,早知进宫会出意外,李琦何等聪明,应该早料到这般情景,且看他如何应对不迟。 “今日禁烛火,看来两位娘子是白来了,这黯淡的月色不是赏秋千的好时辰。” 大姐忙回,“是啊,走到这才想起,一时间竟忘了。” “那便明日再来。” 姐姐们露出尴尬的笑,视线时不时停留在若崖的脸上,尴尬的气氛凝结片刻,大姐道,“那是盛王府上的丫鬟?” “是。” “听圣人言此女精通歌舞,不知盛宣王是从何处寻来的?” 李琦睨了眼她,“精通?怕是父亲夸奖了,这样的女子民间大有人在,本王不过随手捡到一个罢了。” 若崖一阵黑线,暗道:你才是捡来的!我是不小心粘在蜘蛛网上的待食昆虫而已。 三姐浅浅笑道,仪态万千,凤眸直直落在李琦脸上,向来只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言中俊逸绝伦,不免有些惋惜,“噢?!那可真是有幸遇上盛王这位贵人了。” “是嘛…”镌刻般的五官似笑非笑,黑沉的眼睛似覆水划过。 大姐与三姐打了个照眼,既然今日碰到,就不用拐弯抹角的派人打探,不如直接询问盛王的意思,她道,“就是不知这位娘子为何以纱遮面?难道是有难言之隐?” “本王以为两位娘子知道。” 在场的三名女子视线交汇,皆有被惊到的神态。 若崖没以为李琦会这么直接的回答,当着两位姐姐的面说出此话,难道他当真想要戳穿?那该如何是好?胡思乱想中,他又说,“若是生的好看,本王早献给父亲了。” 姐姐们闻言,皆放下了心中巨石,忙以灿笑掩饰尴尬。 凉风拂过静谧的水面,淡雅清冷,转角处又出现几个身影,大姐远远看见,脸上的笑意更甚,“见过太子殿下。” 原来是见着亲家了。 “三哥。” “见过太子殿下。”李琦和若崖同时道。 李亨带着李辅国等人来到甬路中间,“刚听宁亲言,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在此,吾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贤弟也在。” 宁亲公主乃李亨妹妹,方才也在庭院中,没想到离开后反而去东宫通知消息,但是若崖不明白,李亨有必要特意走一趟吗? “方才吾好似听见,贤弟要把这位娘子献给父亲?” 李琦回,“三哥好耳力。” 李亨若有似无的目光在若崖身上来回,“贤弟莫不是当真?” “三哥只闻后半句,未听前半句。我是指若她生的好看,三哥觉得呢?” 李亨沉吟些许,而后答道,“吾不作考虑。” 若崖无力吐糟,她怎么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拿捏。再者,李亨有见过她的容貌吗?当日在寿王的婚宴上,她也委实没注意到李亨在不在场,若是在,他的回答怎么就和那日李琬回答的一样,教人弄不清意思。 大姐和三姐见两人的交谈重心都在若崖身上,不免又一阵伤神,忙急急打断话语,“太子和盛王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天色晚了,我们也先告退。” 数人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渐渐散去,徒留下苍白的月色映照在灰色石桌及随风摆荡的秋千上,形影单只。 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注定她第二天将顶着两只熊猫眼。 作者有话要说: 命妇:是指有封号的妇女,而玉真公主是唐玄宗妹妹,地位尊崇,为诸位公主之首。 第22章 鸳鸯玉镯 清晨用完膳歇息了会,他们徐徐来到马球场,若崖挑选了个比较偏远的位置,一来为了远离杨珏,二来躲开王恭烟那时不时扫过来的妒恨目光,刚刚李环与自己言语几句,她的脸色就很不好看,还是不惹为妙! 赛事才开始,场中战况就已十分激烈,俨然是属于李琦与李亨的角逐,马背上的李琦依然从容不迫,在你来我往中操控着局面,这是一场属于男人之间的战争。 若崖又往右边挪了几步,余光却看见不远处有个不明物体在绿草丛间扭动,仔细一看居然是条长约两米的白蛇,想料昨日禁火,让向来喜冷的爬行类动物误入此地休息,工作失职,怕是负责看管的小厮没命活了。思绪间软体动物已然游到在场中休憩的马匹跟前,三匹马受惊后不约而同的挣脱掉束缚,四处逃窜,其中一匹正朝她快速奔来。 满脑门子黑线,她把身子微向后倾躲过冲撞,左手却鬼使神差的抓住缰绳,左脚迅速踩上马镫,轻盈的翻身上马,对从小练舞的她来说这并非难事。 她横向拉过缰绳,压低身子,减少对马的惊吓,右手轻抚脖颈处的鬃毛,不一会马儿便慢了下来,她坐直身子,正寻找着牵马的地,忽然感觉自己被场中所有人都行了注目礼! 众人看着眼前坐在黑色马匹上的浅绿色面纱女子,无一不露出赞许的神情,她的临时应变,她的智慧与胆魄。 “真是奇女子!”唐玄宗赞道。 随后高力士的怒斥声响满场地,“是谁办事不力,惊扰了圣驾。” 数人纷纷跪倒在地。 一句话将若崖说醒,她暗暗叫惨,不就牵回一匹马,怎料别人都将视线挪在了她这!殊不知自己特立独行的举动在他们眼中如此特别,她下马,立马做小鸟依人状往李琦身边挪了几步,装作受惊的平常女子,恳求的眼神望向李琦,希望他能替自己解围。 四目交接,李琦黑眸流光闪动,“父亲见笑了,她在府中经常训马,所以驾轻就熟。” “是嘛,”唐玄宗似乎有些可惜,“这个女子似乎每次都能给朕一个惊喜,可惜啊可惜!” 杨珏掩住内心的不安与嫉恨,自从杨玉落水后,就似换了个人,再不是以前那唯唯诺诺,胆小害怕的样子,如此下去,自己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美艳的脸上漾着娇笑,她搂过唐玄宗的手臂,“三郎,难道臣妾给不了你惊喜嘛!” “爱妃不就是惊喜吗?”唐玄宗抚上她细滑的手背,显然是不想爱妃吃醋,“我只是说说而已。” 杨珏嘴角勾着冷笑,杀意俨然映入眼,直直的看向场中之人,不料遇到一双黑沉的眼,她迅速收起杀意,菀尔一笑。 待整场比赛结束后,李亨掠过若崖身旁,带着深意的眼看了下她,若崖也只是如其余女子一样,对他躬身作揖。唐玄宗携着杨珏回宫,众皇子们也匆匆散场。 才出朱雀门,李环又有了主意,“去东市瞧瞧。” 若崖知道,他所说的东市是长安城两大集市之一,东西左右对称。东市位于朱雀门左侧,四面立邸,聚四方珍奇,多是达官显贵之人。西市位朱雀门右侧,由贾商所凑,多是来自西域的胡商。 她似有期盼的眼神落在李琦脸上,只望他会拒绝。可惜事不如人愿,李琦很干脆的同意了,随行的一干人中,独独她一位女子,好不尴尬。 东市店铺毗连,笔行、酒肆、铁行、肉行等等各行各业都有,规模相当大。 李环拉过她的手道,“你替我挑份礼。”续而面向李琦,“沐,若崖就先随我去了,你和六哥慢行,申时在戊曰酒肆见。” 随着他的脚步,若崖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只问,“挑礼?谁的?” “我的。” “济王生辰?” 他停下脚步,凤眸直直盯着她,“如果是我的生辰,你会如何做?” “济王,王妃自然会打点好您的生辰。” 如玉的脸上神情复杂,露出一抹苦笑,即便早料到答案,心中还是疼痛了一下,“是咸宜的生辰。” 原来是咸宜公主,史书上记载她这一生过的也还算平淡,略有小颠簸,挺长寿。 若崖点头,“女子的话,自然是选饰物比较合适。” 集市里有数间饰品圩,花色繁多,琳琅满目,玉簪,步摇,翡翠镯,发钗,各式各样,价格不菲。一时间,若崖都有些下不了手,每个都极具特性,若遗留在二十一世纪,恐怕个个都是奇珍异宝。 连续几家,还是毫无收获,她抬眼瞥见挂在檐上的牌匾,题字流畅大气,陌上轩。 木屋精巧别致,泛着淡淡檀木香,琉璃瓦的重檐屋顶,直棂窗简单大方,踏入其中,只见上好梨木雕成的桌柜上摆着数对翡翠玉镯,再无其他。 而柜中的五对玉镯,都是成色相当罕见。若崖在视线接触的瞬间,留在了第二对鸳鸯玉镯上,色泽鲜艳,绿色中有一抹红,一抹紫,不多不少,翠绿欲滴,细腻通透,这种镯子本就不多见,更别说是鸳鸯镯,怕是无价之宝。 掌柜见女子的视线停留在那,伸手小心翼翼的拿出裹进上好丝绸装入镶金嵌宝的妆匣内,徐徐道,“小娘子来晚了,这对玉镯方才有位贵人已定下。” 李环也是十分看好这对镯子,忙道,“我可以出双倍的价格买入。” “这位郎君,实在抱歉,小店既已出售,便不会再转手。”这话语一出,倒是作风很正规的店家。 能买下那对镯子的人,必也不是常人,若崖执起旁边另一对道,“这对金丝种翡翠手镯也是相当罕见,底色干净剔透,不如就选这对。” “好,听你的。” 她有些意外的瞧了眼李环,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爽快的订下了?随礼挑选好,那便可以回去了,她走出屋外才发现李环并未跟上,而是在和掌柜的说些什么,只见掌柜连连摇头,怕是他的要求做不到。李环出来的时候神色依旧,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妥,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定要找出那人是谁。” 两人漫步还未到约定的戊曰酒肆,就见李琦李琬二人正与一名青衣男子在交谈,那名背影修长,一身衣衫干净利落,闻声转过头,莹白的面庞眉眼清秀,带着与众不同的孤傲,清冷的目光在与她对视时也无半点变化,如若无事的继续道,“母亲故世,尔等刚除服,现下过来瞧瞧。” 听他们交谈,此人被唤作韩主簿,是京兆府同官县主簿,京兆府有着特殊职能,该府不用受逐级上诉的约束,凡经证实证据确凿的案件案犯可以当堂判死刑。 没有姓名,只有官职,她还理不出的个思绪,不知是历史上的哪位。 愣是蹉跎了一日,回到府中已近酉时,李环和李琬并未回自己府中,反而随李琦到了书房,看样子是有事相谈,若崖拢了拢长衫,入夜后的空气依旧很冷,再加上昨夜未眠,她匆匆步入回房。 第23章 美人亦毒 静谧昏暗,烛火在掩门的时候晃了几晃,大理石桌案上磊着数排摆放整齐的章折,半掩住绿颜如茵的老坑洮砚,两支紫毫静静搁置在青玉笔架上,提醒主人尊贵的身份。炉火缓缓飘着红色的光,驱赶走冷意,李琦端坐在榻上,缓缓道,“溢,替若崖在长安城内安排宅院。” 闻言,李环虽然有些怀疑,沐怎突然下此决定,不过他本就打算和他商量若崖出府之事,这样正好,故回道,“好,我明日就安排。” 李琬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李琦做任何事向来都有原因,这不禁让他怀疑另有隐情。 李琦黑眸定定的望着他,淡然道,“没有。”有些事,有些人,他不能说,否则只会越弄越糟,事情已然开始偏离计划,他只得重新拟算。待他们二人走后,他对云沭交代着,“若崖搬出府后,你派几个身手敏捷之人轮流护她,切勿暴露行踪。” 大清早,李环就来带若崖出府,若崖在初听下心情还算愉悦,可没多久淡淡的失落随之而来,“盛王同意我离开了?” 李环点头,也并未多解释,径自拉着她离开。 这间宅院位于长安西郊,介于闹市及曲江池之间,位置极佳。连续数日,门庭若市,大街小巷谁都知道屋子主人是位绝色女子,即便将人驱赶走,一个时辰后便又有人围观而来,若崖再次覆上面纱,染笑的看向一旁脸被气的像猪肝色的李环,“济王不必在意,人皆有好奇之心,时间久了便会淡忘。” 李环暗叹,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带入府中,可转念一想,他这样做岂不是和李琦一样?在府里无名无分,断然委屈了她,他也不愿她为妾,像她这样的女子值得更好,甚至最好的对待。 最好?李环蓦然被他脑中的想法激醒,从何时开始她已入了他的心,无法去除,深深住扎在心底,即便不想承认,也是枉然。望进她含笑的眼,胸口悸动,他伸手拥住她,低语,“我有些后悔了。” 若崖僵住,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知该做何反应,“济...王?” 松开拥抱,他已恢复如常,“放心,以后我会每日过来帮你驱赶那些好色之徒。” 人来人往的青石道上,不时回望来的目光,谁也没注意到在某个街道角落还有道陌生的视线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花萼楼,一名美艳妖娆的华贵女子正在镜前梳妆,她的姿色极佳,仪态万千。 “娘娘,那人前来禀报,奚若崖出府了,独自一人住在长安西郊。”翠喜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知了杨珏。杨珏美眸微眯,看向镜中的自己,思索片刻后便吩咐翠喜让杨钊前来。 她不会笨到自己出手,要除去杨玉,只能假手于人。 不久后,杨钊便点头哈腰的站在杨珏面前,“娘娘,有何事吩咐?”杨珏屏退丫鬟,将杨钊按坐在石椅上,笑里藏刀,“兄长可知,你有今日是靠谁?” “为兄知道,当然全靠娘娘。” 杨珏轻笑,知她这位兄长年轻时备受亲族鄙视,如今好不容易奉官入宫,自是小心翼翼巴结着她,“兄长,我能让你升上去,同样也能让你下来。” 杨钊坐立不安,虽不知她有何意,忙奉承道,“娘娘,为兄对您绝对一心一意,没有二心。” “那好,”杨珏拿出一页宣纸递到他手中,“住在这里的人帮我解决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保你荣华富贵。”杨钊接住纸连声答应,刚欲走,杨珏又说,“同样,若出了意外,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杨钊又岂是愚笨之人,手中拿捏的力度又紧了紧,肯定道,“娘娘放心,为兄明白。” 美人虽美,亦有毒。 与此同时,宫中也出了件大事。李林甫见昔日在长安郊外刺杀失败,唯恐太子查到蛛丝马迹,遂又唆使御史中丞杨慎矜向唐玄宗揭发韦坚密会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称韦坚身为内戚,不应结交边将。自己则趁机诬奏,称韦坚勾结皇甫惟明,欲拥立太子为帝。李亨立即上表替自己辩解,他以早已和韦妃情义不睦为由,撇清与韦坚兄弟的干系,这才度过了这场危机。 殊不知在这背后,杨慎矜只是按李琦的意故意顺着李林甫的话说出韦坚密会皇甫惟明,而李林甫果然顺势将李亨拉下水,可惜有了之前三位皇子的案例,唐玄宗显然对太子之事有了忌讳,这才让李亨逃过一劫。 大清早,小绿就出现在若崖的屋前,拎着包裹,若崖叹了声气,“你为何随我而来?” “小姐,你在哪,我也在哪。” “你已嫁人,即为妻,怎能离开自己夫君。” 听了她的话,小绿一张秀气的脸垮了下来,委屈道,“小姐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自然不会嫌弃你,是不是那桓硕嫌弃你了?”若崖揶揄着她,瞧他们在府中成双成对的出入,真是羡煞一干众人。 果不其然小绿红了脸,“是我自己说要出来照顾小姐的,他也同意了。” “好吧。”一个人住在这确实有些无聊,既然小绿愿意陪伴她,她自然不会驱赶。 这天,太子又光顾了她的住处,若崖暗叹这李亨的人脉很广,要打听她的消息简直易如反掌,示意一旁的小绿在门外等待,她从容的坐下,明眸很是淡然的看向来人,“太子亲临,小女受宠若惊,就不知太子如何得知我在此?” “大街小巷都道这里有位蒙面纱的女子,面纱下容貌惊人,稍一打听便知。”他回,答的十分自然,眼神留在了她的面纱上,似乎对她面纱下的容貌很是感兴趣,虽说寿王那日他并未仔细观察,现下看来,如此晶莹碧透的双眼,着实联想不到那张满是丑陋印记的脸。 “面纱女子不计其数,太子怎确定是我?” “奚娘子聪慧过人,想必容貌也不在之下。”他自始至终都未将眼自她身上离开,若崖敛下眼,知道不能再与他这样周旋下去,否则必会露出马脚,遂问道,“太子找我何事?” 他为自己斟了杯茶水,似乎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去,“昨日朝中发生了件事。”若崖不语,但她知道李亨要讲什么,只是静静等待他开口。 李亨望了眼她,沉默片刻才说,“托你之言,吾才能安然无恙。” “太子言重了,一切皆是太子决断英明。”她回,撇开关系,知道自己不能与太子再有更多的接触。 李亨端住杯子的手顿住,随后递到唇边,眸色暗沉,话语低哑,“奚娘子,你可知若吾将你纳为妾,无人能阻。”若崖枕在膝盖上的双手紧了紧,李亨这是在拿话压她,恐怕自己那番话触怒了他,她轻语,“若崖只是一介平民,何德何能受太子青睐。” 许久后,若崖都快被沉默的气氛压的透不过气,此时李亨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吾也非强取豪夺之人,只望奚娘子能告知一二,吾自不会为难。” 若崖抬头看入他的眼,沉稳波澜不惊,她思量着如何把话语说的婉转又不会泄露历史,门外突然传来李辅国的声音,“济王,太子与奚娘子有要事相谈,请等候片刻。” 李环来了,若崖知道不能让事情发展到更坏程度,低声说道,“太子可与高力士、张垍等人交好,必要时他们自会助你。”话完,她打开门,面含愠色的李环见到她后将她拉过,带有敌意的看向李亨,“三哥可真是巧,在这遇见。” 李亨看在眼里,略有深意的望过他,负手而立,在若崖脸上停留,“贤弟是金屋藏娇?” 李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对他突来的问话措手不及,“不是。”李亨并未再言语,领着李辅国等人离去,等背影远去后,李环急忙问,“三哥来干嘛?他对你做什么了?” 不远处曲江池旁的梨花树被风吹的摇曳多姿,思绪飘飘忽忽,一张俊逸绝伦的脸若隐若现,似真似幻,他的眼神,透过千层无形的帘幕,遥远的望过来,依然让她心灵深处动荡了一下,莫非是自己想多了?收回视线,若崖对上李环的眼,“没什么,太子殿下只是有事问我。” 李环看着她恍惚的样子,心里无端生出异样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不禁怀疑,怀疑哪一天她会无故消失,突来的担心,担心再也见不到她。 第24章 偷天换日 是夜,银色的月光下,长安西郊的某间宅院前出现两抹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欲破门而入,便被早已埋伏在屋檐上的人擒个正着,来者大惊,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被制服。 檀香缭绕的屋中人儿,侧身躺卧在榻上,云被掩在腰间,微白月色映在她沉睡的脸庞上,冰肌玉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男子修长的手指执起被角一端,缓缓拉上了些,一身墨色袍衫愈发称的深沉,凝视着沉睡中的人,如絮海般,时而起伏,时而悠远。 长安街道某僻暗幽静角落,两黑衣人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 “说,是何人指使你们?”云沭将刀搁在其中一人脖子上。 “这位爷,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其余一概不知。” “云沭,不用问了。”是何人,他心里早已有底。 黑衣人见有人替他说话,忙和声道,“是啊,是啊,我们真的不知道。你看那位爷都这样说了,放了我们吧。” 云沭看向处在阴影下的身影,知道王爷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于是问道,“那怎么处理他们?” “杀了。”阴影处的人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既然动了不该动的,下场只有一个,他又问,“查到是谁泄露了消息到宫中?” “是两年前入府的一个马房小厮,”云沭回,前些日子王爷让他私查府上是不是有人与后宫中人来往,经过多日打探,还真发现了有此人,这不知道还好,一知道来龙去脉,云沭吃惊了好一阵,没想到最受宠的杨贵妃居然会对奚娘子下手,对她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让他再去宫里送话,说数日后本王会把奚娘子带回府,本王已经对他起疑心。”李琦跃身翻到围墙上,冷眼看着地上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示意云沭先处理掉,又继续道,“这几日内他必定再会动手,你加强防护,再去尽快寻找一具与若崖身形相似的尸首,在他们动手之前布置好。” “事后如何处理马房小厮?” “将他逐出府,不得再入长安半步。”李琦的俊美的容颜在夜下更显深邃,眼中黑色凝结。一场尔虞我诈,一场算计与被算计,既然齿轮已经转动,那便一点一滴逐渐渗透,他所布下的局,也将正式进入轨道。 没有半点迟疑,云沭应答后身体便隐在夜色中。 明明才刚到初春,杨钊的额间已隐隐出汗,要知道昨日暗杀失败,贵妃娘娘恐怕会怪自己无能。 果不其然,杨珏在早朝之后便寻上了他,拖着及地华服款款而来,第一句话便是,“兄长,事情可办妥了?” “贵妃娘娘,昨日为兄去初探了下情况,发现太子曾出入其住处,她是否和太子有所牵连?”杨钊确实曾在午时去查看过,本来他是想着让杨玉在意的究竟是何人,不料却正巧遇见太子在那逗留。 杨珏闻言,心里暗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柳眉轻扬,“太子?” 杨钊确定的答道,那是他亲眼所见,绝不会看错。 杨珏细细掂量,杨玉若真与太子相识,这将对她大为不利。此时翠喜从门外走进,在杨珏耳边一阵言语,杨珏眼中精光大盛,待翠喜出去后,她吩咐道,“兄长,太子那边你勿需担心,五日之内你必须将此事办妥,否则别来见我。记住,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杨钊哪会不知她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事后要杀人灭口,免得留下后患,他连连点头应答。 第25章 值得利用 在太子离开后的第四个清晨醒来,若崖便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盛王府,小绿正在她榻前候着,见她睁眼忙问道,“小姐,你醒啦!真是好奇怪,为什么醒来会在盛王府?”小绿很是纳闷,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在庭厢阁,最初她还以为自己梦游,后来发现小姐也在榻上,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自己回来了呢? 若崖低头看了下自己盖的被子,也是昨日那条,看样子她是被迷晕后直接连被抱起,波波也安然睡在她脚边,轻叹口气,她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李琦做事向来诡异难辨,猜测再多也无用,起身穿戴好衣物走出去,一切如常的被桓硕带入书房,习惯的让她自己都觉可怕,似乎在与他的相处中菱角都已磨平。 “你不问原因?”从若崖进来后,就未说过一句话,李琦搁笔,回头看她。 “王爷会如实相告吗?”她反问,容颜依旧,对他那深沉寡淡的性格早已了如指掌,这大半年来,她在书房中日夜伴读,他们之间的话语仍是屈指可数。 只见李琦唇角微扬,若崖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你笑什么?” “若我将你赠予李环为妾,你又会如何,是不是很乐意?”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讯息,深沉的眼眸如磁石般吸入她的眼,若崖有些负气的别过脸,不语。 “孤男寡女独处,难道不怕落人话柄。” 这句话,明显是在说她与李环,若崖皱眉,那日果真不是她的幻觉,不悦道,“你监视我?” “回答我的问题。”忽视了她的责问,李琦依旧执着于自己的问题,深黯的眼底透出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济王与我清清白白,无需解释。”她行的正,做的直,何必需要和他多解释。 他起身,高大的身影俨然挡在面前,双手搂过她的腰,在耳边低语,“那他是否也这样抱过你?” 若崖从未想过李琦会突然凑近自己,她下意识的双手抵在他胸前,抬眼看他,赛雪的肌肤染上胭红,“你放开我。”她不是无知少女,又怎会不知眼前的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话语。被迫困在书架与他之间,动作暧昧,转眼他的唇覆上她的,清冷的男性气息席卷而来。 她被吻了!晕晕眩眩,迷迷糊糊,脑袋仿佛被炸糊了般,什么都想不起来。 碰!书房门被打开,灌入的新鲜空气驱赶走房间里涌流的骚动,李琦抬头看向来人,若崖刹那清醒,止住狂跳的心率,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 李环在瞧见若崖后原本惊慌的神色消失殆尽,旁若无人的拥住她,喃喃自语道,“原来你还在。” 李琦黑沉着脸,深邃的眼中怒意渐显,沉声道,“你干什么?!” 李环这才发现李琦一直在旁,他急忙松开若崖,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将她带回府中。”李琦看向若崖,命她先出去,听见他的话语,她如逃离般迅速离开了书房,暗骂自己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你说杨贵妃要杀她?”待若崖走后不久,李环就从李琦口中得到了答案。 “是,昨晚我都已安排好,如今她再出府的话,不难保会再次传入杨珏耳中。”李琦低头看了下手,方才触及到的温暖已隐去,他握拳,眼里闪过莫名情绪。 李环细细思量一番,觉得李琦的话很有道理,可这杨珏居然对自己的孪生姐姐赶尽杀绝,实在让人心寒,“你为何不早说?”让他误会那么长时间,甚至威胁到了若崖的安全。 “六哥在。” “与六哥又有何干?”李环顿住话语,李琬看似清冷,实则内心坚毅,一旦认定,便会不计一切代价护到底,“他会杀了杨珏?!” 李琦轮廓深邃,看不出任何表情,显然是默认了李环的问题。 李环惊愕,他从没把事情想那么透彻,今日李琦一提点,他心中豁然明朗,那时六哥见到若崖的容貌为何不惊讶,为何他无怨无悔的暗中保护她。曾经以为那是李琦的安排,原来这一切都是李琬自愿,想不到六哥那样无所求的人也同样倾心于若崖,李环低低的笑道,“沐,你是否早料到?” 李琦俊脸微沉,“没有。”李琬一向将自己的感情掩饰的很好,若不是扬州那次他救下若崖的异常反应,否则他也发觉不了。 李环略含深意的望向李琦,若崖向来不喜被捆自由,将她带离盛府的那些日子,她却并没想象中那样快乐,他很清楚,她的心从不在他那,适才他打开房门时其实已了然,但突如其来的事实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他假装上前拥住她,安慰自己还有机会。 他找到后院中休憩的她,轻轻说,随他回去,让他照顾她。 若崖摇头,她说没关系,自己也不会再做无理要求。她知道他对她好,所以也不想总是麻烦他,这样她会愧疚,愧疚他的付出,而自己给不了回应。 “有事找我。”他叮嘱道,转身离开,留下寂寞的背影。 若崖淡笑着目送他离开,素衣染愁,古柏映上翠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金黄色的光芒暖暖照入她眼,千丝万丝交错,惆怅迷离。调回视线,却对上白玢那双略带忧愁的双眼,“怎么这样看我?” 白玢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她自小言语寡淡,甚少与人诉说情怀。 若崖偏过头,笑的璀璨,“担心我?” 白玢出神的看着面前那张恍神的容颜,她的笑,如此干净美丽,耳边再次传来她淡淡的话语,那份淡然与从容,“其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闻言,原本出神中的白玢回过神,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姐姐知道?” 她轻点头,“王爷用我牵制济王,扬州之行我就感觉到了。”每次都刻意留下他们二人,想不知道都难。 如此轻描淡写,说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的事一样,白玢从心里佩服若崖的聪慧与坦然,“姐姐不难过吗?” 若崖沉默几许,黑曜石般闪亮的眸中细水流动,她说,至少她还值得被利用。 白玢愕然,这句话似简单,又似话中带话,她该如何理解? 两人交谈中,赵怡和那两位娘子不知何时也已来到亭中,想来是听见府中传出若崖回来了,过来给个下马威。当初奚若崖离府,赵怡可是做梦都在笑,不费吹灰之力王爷就赶她出府,可见王爷对她也不怎样,想不到今日又回来了,赵怡怎会不气恼,今日便是过来羞辱羞辱她! “奚娘子回来了?”赵怡顺带瞥了眼白玢,听说也是王爷带回来的人,住在厢房,今日算是第一次见,每日来去悄无声息,也不知道王爷哪弄来这些个无名女子。 若崖对上她甚是得意的眼,这赵怡甚至都不算朵白莲花,将妒忌与自私全部都表现在脸上,丝毫不掩饰,再看向另外两位娘子闪躲的眼神,好坏不分,如水蛭般专门吸附权贵之人,她蓦然生出一种身为笼中之鸟的寒意,躲不开,逃不掉,那就玉石俱焚。这里不是皇宫,却和后宫一样有着尔虞我诈,她这毫无背景的人若真欺压到身为正妃的赵怡头上,李琦会不会就此将她摒弃门外,亦或者将她严厉处置,她倒想就此一试。 “良禽择木而栖,看样子两位娘子将盛王妃照顾的很好。”话毕,只见两位娘子讪笑,脚步往后挪了些距离,她们怎会不明白若崖在暗讽她俩的倒戈。 赵怡招来茉儿搬椅子坐下,慢条斯理道,“那是当然,对本王妃好,本王妃自然也不会亏待她们。” “确实,可惜我向来不是溜须拍马之人,恐怕要惹王妃生气了。” “奚娘子应该知道,在府里,除了王爷,便是本王妃为最大。” “那又如何?莫非王妃今日是有意冲我而来?” 赵怡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很是难看,她万万没料到今日若崖会如此犀利,显然被杀的有些措手不及,“是又如何?” 对赵怡此刻的表情若崖很是满意,对付这种女人向来不能心软,你越是表现的退怯,她就越是趾高气昂,“那好,我此刻就在这,王妃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茉儿,给我掌嘴。”茉儿听到主子的吩咐,幸灾乐祸的走上前,不料还没来得及甩上去,自己却被若崖先甩了个巴掌,清脆的响声震住在场的所有人。 白玢有些怔仲的看着眼前冰冷的若崖,清澈的眼眸带着冷淡,全身散发出傲气及不屑,仿佛将所有人隔在身外,孤注一掷般誓要将她们践踏到底。 红唇轻启,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声音冷冽无比,“我从没说过我不还手。” 赵怡迅速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想要回击,却被若崖一个转身用脚绊倒,直直扑倒在地上,样子很是难看。 “王爷...”委屈的声音,呼之欲出的眼泪,赵怡在摔下后看到廊内出现的身影急忙喊道,如若无骨似的半趴在地上。 若崖冷冷的看了眼走过来的李琦,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 白玢不由来的担心,轻扯过衣袖,她回眸一笑,唇角的弧度似月牙般,芳华绝代,与先前判若两人,轻声道,“没事,我自有分寸。” 李琦原本只是在廊中经过,在听见赵怡娇嗲的呼唤声后徐徐来到亭中,黑眸停在她脸上,仿佛根本没看到赵怡伸过欲等他搀扶的手,“怎么回事?” 茉儿见状扶住主子的手,解除赵怡露出的尴尬之色,忙先状告道,“奚娘子刚故意绊了王妃一脚。” 李琦剑眉微挑,似乎并不意外,“何故?” 茉儿便添油加醋的说因为奚娘子见两位娘子与王妃交好,心里不痛快,与敬爱的,亲爱的王妃娘娘起了争执等等,这倒让若崖见识了这小丫鬟的一番本领,不去做相声演员甚是可惜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看看李琦会如何处置她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子。 只见他转向站在一旁的两位娘子,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惜与不舍,“你们俩今日起不再是本王府中的妾,收拾包裹离开。” 风过无声,花落无痕。两位娘子默默起身,谁也没有说话,互看了对方一眼,萧条的背影落寞离去,大好的年华留在了这里,却没能得到夫君的一丝关怀,究竟是怨还是看开? 他的一句话,在赵怡脸上甩了个无形的巴掌,在若崖的心里也甩了个巴掌,所有人面面相觑,此番话无非是抬高了若崖在府中的地位,可谁都知道这就等于当面给了赵怡一巴掌,赵怡再反应过来时眼睛似毒|蛇般盯着若崖,满是愤恨与妒忌。 在旁人眼里若崖高了地位,但在她心里却知道,这无疑加重了她与赵怡之间的怨恨。李琦明知自己在激将他,抛出这句话,更是让她断去离开的念头。 她只想说,与小人斗智游刃有余,与君子斗智体无完肤。 第26章 欲盖弥彰 果不其然,赵怡最近收敛了许多,看来李琦的话对她来说多少有点打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赵怡安静了下来,若崖自不会与她有更多牵扯。每日与李琦之间莫名的暗流涌动,就足够她苦恼的了,此刻若崖陪同在身旁,看着李琦批阅一本本奏章,显然他并不介意让她知道朝中的事,不过她自认自己不是政治之才,所以对奏章上的内容只是偶尔瞧几眼。 看他繁忙程度,与那日日笙歌的唐玄宗相比,真是大相径庭。 正盯着他手中的信函出神,若崖丝毫没有注意李琦的眼神早已停在了她的脸上,眼里只注意到:李适之的事已办妥。 脑里一片空白,李适之是赵怡的姑父,也是唐朝有名的宰相,历史中好像记载先被降职,后服毒自杀。李适之降职和他有关? 许久后她终于从密函上挪开视线,不料却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如星空般浩瀚,她心中一窒,忙别过头,眼角瞥见他将信点燃丢入纸篓。 “有何想法?”他问,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是有意。 若崖明白他说的是那张纸上的事,略过心里隐约的不安,故意问道,“不知王爷说的何事。” 他薄唇轻抿,起身来到她面前,自带清风,煽动着室内异样的气氛。 若崖此刻如临大敌,回想起当日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急忙离开书架,事不如人愿,他的速度快过她几分,终是挡住了去路,“你觉得李适之为官怎样?” 若崖早已有些心浮气躁,她搜寻中脑中的历史,翻来覆去只想到几个字,脱口而出,“治政宽和。”随后想到李琦处理了他,如果李适之是好官,那李琦定是奸臣,这样岂不是将自己往虎口里推?她敛了敛心神,又说,“兴许是,但我并不太理解朝廷之事,如回答不妥还望王爷见谅。” “恩..”他轻应了声,李适之刚入仕时确实治政宽和,但从拜相后与李林甫争权,倒是做了不少蠢事。不过一个开元七年才出生的平常女子怎会知道李适之早年的事,的确很奇怪。 若崖暗自移动脚步,不着边际的拉开距离,李琦明知她的举动,有些高深莫测的看了眼左首书架上的某个摆件,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她面前,呼吸浅薄,“想知道件事吗?” 若崖抬头,不解他有何用意,问了李适之的事,却也没多大表示,此时又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实在有点匪夷所思,李琦这人,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波涛汹涌,你永远也别想猜透他的心思。 面对他的逼近,她的双手只想找些东西阻挡他的攻势,手指碰到一件圆弧状的物品,欲拿起挡住,不料纹丝不动,她回首,莫非它沾在上面了?! 只见李琦宽厚的大掌随即覆盖住她的,将那瓷白色扁圆盘转动半圈按下,榻后书架往两边移动,露出一间密室。 密室?若崖惊愕万分,李琦故意在她面前打开密室的门,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说,“随我进来。” 踌躇不安的走进昏暗的密室,烛火渐渐明亮,若崖再次被眼前的景象给亮瞎了眼,对,没有错,是亮瞎眼。 宽约五米,深约七米的密室内整齐的摆放着无数珍宝,翡翠玉石,黄金珠宝。那只是摆在箱子上的,无数箱子内装满一贯贯铜钱,数量之大恐怕令人乍舌。 李琦这位王爷,富可敌国! 她猜,这些财物应是他历年来从抓到的贪官手中得来的,部分交给国库,剩余的全都揽入囊中了。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琦并不是贪财之人,这让她不禁怀疑,这么多的钱财他要用来做什么事?有什么事会需要如此多的数量? 看进他依旧黑如墨的眼中,更不明白,为何他要让自己知道这些? 俊美的脸上露出淡笑,瞧着眼前镇定到不正常的女子,“看到这些你作何感想?” 刺探,他在刺探她!可是他究竟在刺探什么?仔细回想之前奇怪的地方,对她突然冷淡是她说了那句会消失的话,难道是因为李亨那件事他有所怀疑?! 若崖暗惊,李琦是聪明之人,也许他早听出她话语奇怪之处,这样联想下来,难不成李琦有夺位之意?所以刺探她是否知道什么。 即便心里一阵恐慌,脸上却表现的镇定自若,她不能自乱阵脚,先假装什么也不知,糊涂装到底!“王爷十分富有。” 他的眉微不可见的挑动了下,笑意依旧存在,只是很淡很淡,淡到若崖以为是错觉。 “就这样?” 她点头。 随后他又露出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似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也好,”庞大的身影在橘色火焰照耀中柔光四溢,他招手示意她过去。 慢步走上前,隔开两尺的距离抬眼,还未来得及言语,下一秒便被他强行搂入怀里,薄唇准确的蕴贴上她讶异微张的嘴,辗转厮磨,而后轻声说道,“这是惩罚你的不诚实。” 粉色从若崖白皙的耳根延到脸颊,她驳道,“我没有撒谎。” 男子的手再度抚上她丝滑的肌肤,若崖却落荒而逃。 也不管身后的男子是何想法,急促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的跨出去,悲!她这是欲盖弥彰啊! 全身莫名的燥热,心跳的鼓动,夏日洒在她娇艳欲滴的脸上,愈发润泽了几分。 “若崖姐姐,你还好吗?”白玢远远从前面走来,就瞧见若崖脸上有着不明红晕。 抿了下红唇,从书房出来也有半个时辰了,既然李琦没让她回去,那她就休个假,顺带将事情捋捋通透。 “白玢,你们不良人平时都很忙碌?” 白玢显然有些讶异若崖如何得知不良人的,若崖回答她是李琦告知,她倒更是诧异了,但也没多过问,只说不良人大多都在外奔波。 白玢,天巧星,专门负责运回所收财物及转交信件。 云沭,天罡星,专门负责转达李琦安排下去的所有任务及护李琦周全。 毓荷,天平星,负责收集情报及查探消息。 天魁星,不良帅,三十六天罡之首,白玢也不知他的姓名,负责笼络打探消息。 天煞星,不知何人,身处宫中,专门传达朝中事。 其余三十一人灵活行动,根据逃犯动向分批追踪。 若崖直奔重点,“天煞星负责打探朝中事?” 白玢颔首。 如果没有预料错,李适之的事就是由这个天煞星处理,那这天煞星知道的定不少,他的线索极为关键。想必在宫中也是隐藏的极深,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天煞星是谁,是不是只有王爷才知?” 白玢摇头,“还有云沭。” 云沭这人对李琦忠心耿耿,确实是个值得依托的人,想从他口中探出消息恐怕也是难上加难,若崖放弃云沭这条鱼,要想确定李琦是否真有夺位之意,唯有靠自己了。 于是转问道,“那你觉得云沭怎么样?”她不是八卦的人,却有颗八卦的心,每次云沭看见白玢那不自在的样她都注意到了,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白玢倒并未有特别的反应,清丽的脸上冷漠依旧,“挺好。” 挺好,恩…是挺好,看样子云沭的这段暗恋也要曲折几回了。若崖兀自在心中幽幽叹口气,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自己! 第27章 画中藏画 送走炎热的夏天,再度迎来闲适的秋天,自从李琦回长安后,已有一年之久。光阴荏苒,岁月蹉跎,从李琦那一日‘调戏’后,仿佛未发生任何事,平静如常。若崖撸过袖,将府里刚送回的山水置于鍑中,让小厮看着炭火,自己走到前院准备折些桂花做糕点,就见府前出现位许久不见的人,李琬。 一袭蓝色窄袖袍杉,神色略显疲惫,她揖身,自从扬州之行救下她后,她对李琬原先的惧意已消散很多,如今也能自然的与他行礼问好。 他微点头,似平常般擦肩而过,可这时他的身体忽然停止不前,若崖有些奇怪,“荣王?”侧过脸,却见李琬脸色苍白,额角出汗,全身僵硬,她一惊,“怎么了?”赶忙招来正在大厅安排事项的桓硕,“荣王似有身体不适。” 再看向李琬,眼神中带着拒绝与排斥,他是堂堂王爷,断然不能在人前露出软弱,更不想让陌生人看见他此番景象,于是将李琬交给桓硕,她转身离去。 殊不知在她离开后,李琬凌厉的神色尽收,唯有在她面前,他不可以露出脆弱。 事后,若崖才从桓硕口中得知,李琬向来有头痛隐疾,偶尔会发作,用过许多药方只能暂缓,却不能根治,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秋天的萧索,也给赵怡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此刻见她行色匆匆,若崖知道她是赶去已被贬为宜春太守的李适之府中。历史上记载是李适之因韦坚等人之事惊惧不安,特上疏请求改任散职,太子少保。原以为可避免灾祸,后在席间饮酒做罢相诗: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被李林甫状告至唐玄宗面前,称与韦坚为朋党,韦坚长期流放临封,李适之贬宜春太守。 可她明明看见是李琦的暗中推动,这中间究竟有何曲折?难道李琦和李林甫是合谋,又或是李琦借刀杀人?无数个疑惑在她脑中泛滥,但面对李琦那双深幽似潭的眼睛,她宁愿相信,他是借刀杀人。 赵怡此时正在她姑父李府中送别李适之,现在正收拾细软离开长安。 “姑父,你也别太难过,终有一日,您还会回来的。” 李适之性格粗疏、为人胆小怕事,与李林甫在暗中较劲,却总是不敌。他轻叹口气,“也罢,现在朝中皆是李林甫的人,再回来恐怕难了。” “肯定有办法的,”赵怡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从听闻姑父被贬后,她就辗转反侧,寻思着如何挽回局面,“我听说圣人最近在觅色美人?”后宫最近出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杨贵妃因唐明皇背着她派遣花鸟使采选美色女子召入深宫,与唐玄宗大吵大闹,被唐玄宗撵回去,虽然当晚唐玄宗便派禁军将杨贵妃接回,却也被人津津乐道,称杨贵妃妒悍不逊。 这事闹的朝上人尽皆知,李适之又怎会不清楚,“确有此事。” “姑父,我有一人举荐。” 闻言,李适之的眼中惊喜闪过,但又很快消失不见,他现在自身难保,圣人也不一定待见他,何必庸人自扰,况且那杨贵妃姿色美艳,定要相之更甚者才行,他摇头,“算了,那贵妃是何等姿色,庸脂俗粉岂能入圣人眼。” 赵怡闻言,笃定的说,“姑父放心,要论姿色,她绝对是倾国倾城。”她虽没见过贵妃本人,但奚若崖无疑是她见过的女子中最让人惊艳的,无人能及。 “真的?”李适之有些不信,要说这般貌美的女子他应该有所耳闻,“她是什么人?” “是郎君府上的人。” “盛王的人?”李适之问道,既然是盛王的人,赵怡怎能将她举荐入宫,莫非是盛王想讨好唐明皇? “是,”赵怡笑道,故作一脸羞涩状,“她虽在盛王府,但我不愿郎君再纳妾,所以他只好作罢。正巧听闻圣人欲纳妃,我寻思着正好将她送出府,了了王爷的心思。” 李适之犹豫着,虽然他不清楚自己的外甥女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得罪了盛王,那他们李家以后恐怕更难立足,“不妥。” 赵怡见自己姑父有些迟疑,她又道,“姑父也知现在侍御史杨钊如日中天,不也是沾了贵妃娘娘的光,若是哪一天您举荐的人也受宠,那荣华富贵岂不是指日可待?” 赵怡的这些话一出,李适之倒有些心动了,但他并未亲眼所见那女子,究竟行不行也得看了才知,若与那贵妃娘娘差之甚远,也只是白白浪费气力。 赵怡听了姑父的疑问,只要有机会,她绝不能放过,但转念一想奚若崖定不会听之于她,更不会随她来见李适之,她又说,“这样吧,姑父马上就要离开长安,我也不方便走动,待您到宜春后,我派人将她的画像带给你,可否?” 得到李适之的应允后,赵怡便急忙吩咐茉儿寻找长安城内最好的画师,谁知这一找,竟是数月,来来回回,除去宫中周昉及张瑄两位名画家,都没找到合适的,之所以不请那二位,自是为掩过李琦耳目,否则她的计划怎能顺利。 茉儿刚又从外面打探过来,神神秘秘的来到赵怡房间,轻掩上门,“王妃,奴婢找到一位画师,可是那人太过自恃,请了两回都拒绝。” “此人是谁,好大的胆子。” “同官县主簿。” 赵怡蔑视道,“小小主簿,居然和王爷府作对。你去告诉他,就说盛王有请,看他还敢拒绝。” “王妃,这恐不妥。” 瑰丽似火的襦裙随主人的脚步折出层层波纹,女子秀白脸上衬的愈发傲慢,“去还是不去。” 茉儿见主子发火,二话不说的忙应答。 赵怡将榻桌上的杯盏尽数掸落在地,当初计划的好,谁知竟耽搁这么久,区区一个主簿还不将她放在眼里,实在恼人,这一次,她定要让奚若崖彻底回不来! 寒冷的夜晚,月色朦胧,撒落一地清寂,苍白的月光让人感到阵阵凄凉,茉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赶了大半天的路,第三次来到同官县,府衙早已关门,她推醒在一旁值夜的衙役,问道,“你们家主簿住哪?” 那人半懵着眼,以为是哪里来的痴女追汗,连连摆手,“去去去。” 茉儿本就一肚子气,眼前这人还不知好歹,脚下用力一踹,愤道,“我们家盛王你可惹得起?!” 衙役一听是王爷,忙毕恭毕敬的站起来,回答的头头是道,语速极快,“往左边走到第三个弄堂,右转,再往里走一里,在右转,第三间便是主簿家。” “算你识趣。” 黑夜,早已陷入无边的静谧,女子的身影快速在街道中穿过,来到某座宅院前,迅速抬起手。 磕磕磕...三声清脆的敲门声格外刺耳,隔了许久,也无人回应,茉儿又敲了几下,里面传来推门的声音,白色里衣披着件青色袍衫,男子不悦的神色出现在她视线里,声音极其冷漠,“我说过我不会帮你家主子画的。” “是我家王爷的命令,盛王。” 男子在听闻她的话语后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信,“盛王?” 茉儿挺直腰板,“是。” “明日清晨出发。”不等茉儿接话,大门再一次被掩上。 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一辆马车穿梭而过,卷起阵阵凉风,当画师出现在盛府中的时候,倒引来不少围观。 因唐玄宗广求天下贤能之士,命通一艺以上者皆至京师,遂让李琦进宫监试,这一去,已有数日。若崖从房中出来,远远便看见庭院中人头攒动,本欲不想搭理,可这日赵怡一反常态,居然招呼她过去,“姐姐,过来瞧下韩主簿画的如何?” 若崖深知她不会无故对自己示好,但自己若不理不睬定会让人误解她自恃清高,她徐步行至那位画师身后,细细观察。曲眉丰颊,手笔圆润,神态跃于细密平滑如纸的宮绢之上,十分传神。 韩主簿?似乎在哪听过这称呼,只见那人神情专注,看背影,年约二十,一身白色袍衫,干净利落。 赵怡莞尔一笑,“韩主簿还需多久?” 那人又添了几笔,将画拿下递到赵怡面前,“盛王妃请过目。”言语中未有不敬,却听的出冷淡之意。 “嗯,不错。”赵怡将画又递还给他,笑意盈盈的看向若崖,“姐姐需要画一张吗?” 若崖自她身上挪开眼移到那位刚转身走回的韩主簿脸上,四目相对,干净秀气的脸上冷傲清高,竟是那日在东市与李琦谈话的男子! 男子在见到她后略过惊艳之色,很快恢复如常。 若崖的目光再度转向那副画上,唐朝姓韩的画师,恐怕只有韩滉了!不久之后,他便会被任命为太子通事舍人,她浅浅一笑,“还是不用劳烦韩主簿了,妹妹还有其他事吗?” “其实姐姐不必拘谨,既然你还有事,那便先离开吧。”赵怡答道,态度转变之快甚至让人吃惊。 若崖也不想深究,身影消失在廊中,她现在在意的是,假如李琦真有夺位之意,恐怕与韩滉的交情就要到此为止了。 第28章 倾尽所有 长安城熙熙楼中,一名斯文男子漠然饮着茶水,路过的女子纷纷回望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位男子,身形极为欣长,身着冰蓝色丝绸长袍,腰间白色束带嵌金,银冠上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头发的黑亮柔顺,薄唇紧抿,墨般的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举手投足间霸气尽显。 “前日我去过你府中。”高冷斯文的男子说,听似无意,眼睛却紧锁住正前方之人。 “噢…?前日之事,为何今日才说。”李琦试去衣物上的尘灰,看似并不意外。 “我想你该早收到消息了,想知道我今日为何约见你?”李琦与他的父亲韩沭一向交好,父亲过世后李琦对韩府很是照顾,与他也有十年之交,极少有人知晓他俩的关系,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对他们最好的形容。 李琦向来言语较少他很清楚,韩滉继续道,“我在你府中见到一位娘子。” 黑沉的眸子起了波澜,若不是至交,恐怕谁也不知他的变化,“说清楚点。”李琦沉声道。 “你的王妃邀我入府为她作画。”韩滉故意转了话锋。 果不其然见李琦站起身,脸色不悦,“如果是这事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韩滉轻笑,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原来他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你可知道你那王妃事后对我说了什么?她让我再帮一人画副画像。” “谁?”明明是疑问,心里俨然有了底。 “一见倾城,再见倾国。”韩滉吟道,美丽的女子他见过很多,唯独她,似遗失在人间的美好,清雅脱俗,一颦一笑烙入心间。本不是他该在意的,可心中莫名的情绪告诉他不可以坐视不理。 李琦眯了眯眼,“你画了?” 韩滉无辜的耸肩,“画了。”即使他不画,也会有别人作画,那还不如由他来画。见李琦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明白,自己的话显然已带到。 天色灰暗,乌云密布,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厚厚的云层,划破夜空,踏着雷声滚滚而来,狂风大作,不时传来木门木窗吱吱呀呀的声响,屋内烛火忽明忽暗,玄衣男子斜靠在榻上,单手支撑着头部,双眼微憩。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男子缓缓睁眼,深色瞳孔如黑夜般神秘。 云沭瘦长的身影走进书房,揖道,“王爷,我查到王妃前日将那幅画送往宜春。” “宜春?”李琦思忖道,心中有些明了,“派人速去将画追回。” “不用派人,我去。”李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也不知他是从何听起,但显然他已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琦不动声色,“六哥你去不妥。”他若动手,必有伤亡。 李琬并不搭理他的话语,将手中的资料塞入云沭手中,人影便已消失在门外。 长安至宜春,距离千里,当李琬马不停蹄的赶到宜春时,画刚交到李适之的手中。李适之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画,有些怔仲,这画中人儿的眉眼居然与杨贵妃如此相似,只是从整体看,却与那杨贵妃又有些差异。正在细想之中,房门被打开,他看向来人,惊讶万分,“荣王?” 李琬进门后眼睛直扫他手中的画,声音低沉,“你看了这副画?” “是,”李适之哪知道其中缘由,他将画放在桌上,“荣王来看看此女是否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突然他又想到什么,“荣王怎会行至此?”堂堂一名王爷,为何突然来到他的太守府。 李琬未回,只言,“既然你看了,便留你不得。” 李适之面有错愕,身体惊惧不止,“王爷此话何意?微臣并未做何不妥之事啊。”他低头又看了下画,莫非这女子有何特殊身份? 李琬很清楚,李适之想要将这画献给父亲,而此刻他显然把若崖与杨珏联系在了一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将这瓶药喝下;第二、本王亲自动手,不过死的就不止你一个。” 菱角分明的五官透出阴鸷感,李适之很清楚李琬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他实在不明白王爷居然会为了一名女子亲临这个小小的太守府,他又有些不甘,“区区女子,王爷如此大动干戈。” “就算杀尽天下人,本王也会护她周全。”李琬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他要护的,谁也阻挡不了,无论是谁,即便是他的父亲唐玄宗,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李大人,你可知罗希奭明日便会到宜春。”李适之又怎会不知罗希奭是谁,罗希奭奉命于李林甫,将裴敦复、李邕、邬元昌等人杀害于贬所,各地官员皆闻名丧胆。 “本王想你还不知韦坚、皇甫惟明在前几日也已被杀害。” 李适之闻言脸色煞白,身形颤抖,连语调都变了样,“他..们...也被...杀了?” 李琬淡然的望向他,眼中冷漠,“本王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选择权在你。若选错,别怪本王无情!” 李适之万念俱灰,跌坐在椅子上,今日他大期已至,根本无力回天啊,无论在宫中还是被贬官,始终逃不了被杀的结果,他长叹一声,将药一饮而尽,眼里含着悔恨与不甘,没多久便吐血而亡。 李琬将画点燃,直至燃烧殆尽方才离去。 第二日宫中便收到消息,李适之听闻罗希奭前往宜春郡,恐惶惊骇,在惊惧之下服毒自尽。在唐玄宗知晓之前,李林甫便先截断消息,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李琦与李琬同站在朝殿之上,将李林甫自恣傲慢的形态尽揽眼中,李林甫唯一的可取之处,是能很好的控制各地的番将,但他为人忌刻阴险,只为专权固位,父亲即便知晓,因他能顺风承意,朝廷也无能人,让已被威望所支配的父亲对他委以重任。 父亲广求贤才,那日进宫监察,不料发现李林甫只甄选出数名风雅人士,士子被考以诗、赋、论,无一人合格。明眼人一看便知真假,偏偏父亲还信了李林甫的话,称民间再没有遗留的人才。 李琦敛下眼,明白眼下必须立马牵制住李林甫,否则朝上不归顺于他的大臣都会被之构陷。 “六哥,你若不动手,李适之也难逃一死。” 李琬不甚在意,“这种事,我向来只信眼见为实。” 离李适之的逝去已有一年余,这显然给赵怡带来不小的冲击,如今除了她身为咸阳太守的父亲,赵家已没更大的靠山,而她又空有王妃的头衔,更没有子嗣,想要保住地位是难上加难。所以她为自己谋划,于是上演了每日一幕的勾引作战。 若崖细细算来,这是第六日了,只要到戌时,她那一身透视装就会出现在傲倨楼,抚平全身的鸡皮疙瘩,静静关上窗户,告诉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姐,那赵怡可真是胆大。”小绿伸长着脖子,眼神直勾勾的通过窓纸想要多看几眼。 若崖转过她的头,“你已经怀孕七月余,少管这些事。” 小绿扁嘴,声音有些沮丧低沉,“我不是担心您嘛!” 若崖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淡笑,“不用担心。” 他与她,只是有那么点吸引,只是有那么点心动,只是有那么点暧昧。 他与她,什么都不是。 赵怡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过是他人生路上多出来的一个意外。 所以她无视,这场风花雪月,无关自己。 第29章 蹊跷落水 银光闪耀,一片水滨碧波荡漾,灞桥如弯月横贯池水两边,严寒的冬日是份奢侈,温柔弥漫。蓝色素衣女子端坐在河边,画舫中宫娥如云,仙乐飘飘,她的视线落在一望无际湛蓝的苍穹之上,浅月弯弯。 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随即身旁坐下一位白衣男子,凤眸桃花点点,“在想什么?” 若崖没有回头,拾起草地上一根柳枝,在水中打着圈圈,“闲来无事而已。”清早,李琦告诉她,今日要去曲江一游,本以为不关她的事,原来是圣人指名要她舞一曲,却不知道为何杨珏和三个姐姐没有随行。方才宫中婢女们闲聊听道,圣人时常觅色美人,碍于杨贵妃的干系,在宫中只得作罢,现下杨珏正因身体不适,唐玄宗出了宫便带着一群美宫娥独自逍遥。 李环也随她捡起一根柳枝放手中把玩着,暗自轻舒口气,多亏父亲没有带杨珏,否则沐好不容易安排的一场暗杀就被暴露了,“若崖,你曾经生活的地方也是这样吗?” 闻言,她终于回头,目光讶异,口中却仍道,“我们生活的地方不都一样么?” “沐把你之前和他说的话都说给我们听了。” “噢,”确实,只要不笨,都能听出她话中意思,“我生活的地方,也有山,也有水,只是变了很多。” 李环一听,倒有些好奇,“变了什么?” “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 他微皱眉,觉得不可置信,“当真?” “当真。” “那你知晓以后会怎样?” 若崖没再回答,画舫已渐渐靠岸,李琦身着墨色镶金贴边束腰袍裾立在船头,视线遥遥望过来。李环神色复杂的看向来人,既然若崖帮了三哥,其中缘由,恐怕...不用言明,也已知晓。 两人起身,李环搂过她的身子往怀里一带,似是一场宣誓,她的安危,由他来守护。 若崖错愕的抬眼望他,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唐玄宗此刻正在画舫中,若崖在他俩人视线中来回,感受到身后一道嫉恨的目光,她想起,济王妃王恭烟也在这次游玩人群中,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她陌然卸下面纱。随即只闻李环扑哧一笑,没忍住刚才的情绪,夸赞还是她想的周到,“在寿王婚宴那日,你就是这样打扮自己的?” 她点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打扮一番。 “你,来自哪里?”似有期盼的眼神。 寒风刮过,卷起片片落叶,她起身,声音透过重重嬉笑声传了过来,“千年以后。” 黄漆刷顶的华丽画舫停下,李琦依旧站在船头未动丝毫,高力士走了出来邀她进去,“奚娘子,请吧。” 众人纷纷踏上弧度优美的画舫,雕花栏杆,飞檐翘角,龙柱上的浮雕盘龙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精致到盘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栩栩如生。才入舫,就见两列站着数位罗杉宫娥,个个娇媚可人。唐玄宗半躺在龙榻上,三位妖娆女子围绕在旁,有递水果,有斟杯,还有推拿。 她揖礼,始终垂着头。 “来,不必拘礼。”唐玄宗坐直身子,“除了爱妃,朕在宫中一直未寻着有天赋者。今日你也来表演下霓裳羽衣曲。” “奴婢惶恐。”若崖忙跪下,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亲自谱写,向来只有杨珏一人表演过,眼下居然让她跳,实在不是好征兆,“奴婢怎能与贵妃娘娘相比。” 唐玄宗看似心情极好,“朕说可以就可以,爱妃与你各有千秋,朕倒是挺好奇如果由你来表演,又会是怎样一种韵味。” 她无奈取过一旁宫娥身上的紫色薄纱披帛,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眼花缭乱的饰品,却独具风格,悠而素雅,清而不淡。 “很好。”唐玄宗鼓掌,亭内余人也纷纷效仿,她在一片掌声中结束最后一个动作,立直身子。 “高力士,”唐玄宗唤道,“赏小娘子一对夜明珠。” “谢圣人恩赐。” “小娘子,可想去太乐署?” 若崖暗惊,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太乐署是宫廷歌舞音律的主管,她不想去,可又不能拒绝,该怎么办? 心乱如麻,一时间,她没有接上话。 李环知道情况不对,先看了眼依然平静无波的李琦,随后走上前岔开话题,“父亲,我今日也备了份惊喜。”阿平见势呈上一条金被,用明黄缎捻金织成,还缀有五百余粒大大小小的珍珠,耀眼灼目。 唐玄宗见到很是高兴,高力士忙接过抬了上去。此时,李琦也悄然来到她身旁,“父亲,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让小娘子赋诗一首。” 若崖当下大吃一惊,眼带愠色的看向煽风点火之人。 唐玄宗的目光从金被上抬起,奇道,“噢,想不到小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就来一首。” 来一首...诗词听的不少,信手拈来不是事,可李琦究竟是何想法,刻意提出无关紧要的话题。无奈她借用唐代诗人张籍的一首早春曲江词,清了清嗓子,声音似水如歌,“曲江冰欲尽,风日已恬和。柳色看尤浅,泉声觉渐多。紫蒲生湿岸,靑鸭戏新波。仙液高请客,相招共一过。” 先是一人鼓掌,接着数人鼓掌,“好!” 若崖在心里默默哭泣,你们好,我可不好。桅杆高立,彩旗飘飘,画舫静静划过水面,激起阵阵涟漪,脚底突然感觉没了重心,似站立在棉柔之上,她有些站不住脚,也许是心理因素,也许是情绪低亢,适才还无恙的她脑袋开始混沌。 下意识的弯了弯身子,两个男人的手臂分别一左一右快速扶住她,而她右首边那位却顺势除去了白色面纱,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亭内一阵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只听唐玄宗长叹一声,“罢了。” 当期盼太高时,得到的结果和想象中差之甚远,犹如一落千丈,再多的喜欢也因她的容貌停滞不前。李琦的这招,做的不动声色,但若她方才没有不适,他又会找何种理由去了她的面纱,也是不得而知。 池边亭台廊廊相接,许多民众候在此地一睹圣人风采,唐玄宗携着一干人来到画舫顶部亭中,这里视线宽阔,一览曲江风貌,万木葱茏,美不胜收。掀去的面纱她未曾再戴,随李琦跨上最后一步台阶,她正站立在栏杆处,还未转身,后面传来女子一声惊叫,随后有谁的手推过她的后背,这场面,似曾相识。 扑通... 不知为何,她甚至想笑,多么讽刺啊。 白色水花在冬日下泛出淡淡光芒,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挣扎,没有呼吸,眼中一片淡色,太阳透过湖水没有半点温度,身体愈发冰冷,冷到麻木,原来,冬天落水是这样的感觉。 有谁,挡住了她的视线,手臂被用力牵扯过去,落入男子同样冰冷的怀抱。脑袋露出水面,她大口呼吸着空气,随后又有人上前拖住了她的身子,船岸上纷纷伸出援手,自始至终,男子都不曾松开,她的脸,也一直被捂在他胸膛。 因为意外,郊游被迫中止,王恭烟愤恨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里十分不甘,早在前些日子赵怡就和她说过奚若崖的容貌绝伦,今日在画舫中,那张满是青紫印记和黑痣的脸,分明是刻意涂画,就像赵怡说的,奚若崖留在府中,是个祸害,想要让圣人注意到,必须让她露于人前。在阶台上,王恭烟故作脚下踩空绊了宫娥一脚,借混乱的场面推下她,思量着此番入水,她脸上的妆容想保都保不住,怎料奚若崖前脚刚落水,盛王就接着下去,济王也紧随其后,两人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 实在让王恭烟恨的牙痒,此时济王的视线还留在早已远去的马车上,她上前挡住,纤纤玉手抚上他的胸膛,“王爷,衣物湿凉,赶紧换了吧。” 李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拉开距离,“好好做你的王妃,今日之事,若还有下次,别怪我绝情。” 王恭烟呆怔住,原来他都发现了。她知道,自打她嫁入济王府后,济王都不曾关怀过她,在成婚的不多久,就相继纳了几位妾室,风花雪月,那是外人看来,其中辛酸,只有她知。以前,她觉得他没有真心,所以看的开,如今,他的真心只为一人,她怨!她宁愿王爷从不曾遇见奚若崖,也要让奚若崖彻底从他心里走出。 云沭快马加鞭,马车急速奔跑在道上。湿冷的衣物贴着身子,若崖此刻觉得十分不适,时不时还会传来滴水声,两人都是湿哒哒的,寒风肆无忌惮的挑拨着每一个细胞。 深幽的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李琦搂过她的身子,声音蛊惑,“这样暖些。” 炙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融化所有。厚重的帷裳掩住车内旖旎,偎在他身,笑容如花般摇曳,美丽多姿;扑簌风声,心如春般微澜,宁静温润。 回到房中才换下衣物,小绿便端着一碗红糖姜汤进来,“小姐,这是王爷吩咐东厨特意为你煮的,趁热,赶紧喝了吧。” “王爷?” “对啊,想不到王爷平时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还挺细心。”小绿用手试了下碗的温度,急急端到她面前,“小姐,你别考虑其他的了,冷了驱寒效果不好。” 若崖接过碗,随着汤一点一点减少,暖意入心。 第30章 暧昧不清 第二日,唐玄宗派人送来一对夜明珠,若崖想起昨日唐玄宗曾说要赏赐于她,结果落水一事打乱阵脚,也就忘了。忙叩首感谢,小心翼翼的接过东西。 赵怡狐疑的视线抛过来,还不清楚昨日发生了何事,但依现在情况看来,圣人特意遣使者过来,定是对奚若崖有意,也许见到了她的真容?!心里不禁暗暗窃喜。随姑父的离世,眼下自己失势,这段时日已收敛不少,只为能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番。 “奚娘子好生厉害,能得圣人垂青。” “王妃过奖,我不过区区百姓,幸蒙圣人眷顾。” “噢…”赵怡这一声尾音拖的阴阳怪气。 若崖岂会不明白其中意思,微微扬起唇角,面纱下容颜笑的倾城倾国,也不急于否认,“听说贵妃娘娘貌似天仙,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其他女子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圣人独为她专情,广为佳话。” 赵怡本想借机探出点消息,如今话语一出,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说奚娘子不比贵妃娘娘差,那就是与贵妃娘娘作对;不接,她作为王妃被呛到无话可说,是面子问题!只得顺着道,“那是当然,世人皆知。” 使者听着两人的话语有些莫名其妙,哪知其中暗流,直至提及贵妃娘娘时,连连点头赞同,“贵妃娘娘的姿色,那就是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这词在若崖心中却别有一番解释,她偏偏就是那一双!若有似无的目光在李琦身上逗留了些许会,待使者离去,匆匆抱着夜明珠回房收好,这段时间以来,她积攒的珠宝已不少,兴许以后能派上用途。 午后,天色阴沉,冷风萧萧。王恭烟派丫鬟许玉前来相邀赵怡一聚,赵怡本就对昨日王爷没带自己出游的事耿耿于怀,又因为今日圣人赐奚若崖夜明珠,更想知道昨日发生了何事,二话不说的就随许玉来到相约地点,见到王恭烟急切问道,“圣人莫不是看上奚若崖了?” 王恭烟摇头,“你小看她了。” “表姐的意思是,那奚若崖做了手脚?” “她早已准备好一切,若不是你曾与我说过她的容貌,昨日或许我都被她蒙混过关。” 赵怡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她做了什么?” “她把自己的脸化的十分丑陋,我实在分辨不出她原本的容貌,想着让她落水能洗去妆容,没想到...”双手紧紧交握,王恭烟想起昨日济王对自己说的话,心下又是一沉,该死的奚若崖! 赵怡想不通,奚若崖都化成这样,圣人为何还会赏赐她夜明珠? “圣人是欣赏她的舞姿。”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不是想方设法让奚若崖从自己郎君的眼中走出。杯茶已凉,或浓或淡色味交织,馆内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苦香气,华贵女子们披帛襦裙,对立而坐,丫鬟候站。看似宁静别雅之地,实则汹涌浪尖之所;百姓思愁如何裹腹,贵人却只愁勾心斗角,独占鳌头。 今日心情还算不错,若崖在东厨捣鼓着糕点,李琦不喜甜食,所以糕点里的蔗糖她向来是只加少许,而这段时间食材较少,食物单一。思索片刻,她问一旁的小厮,“有咸蛋吗?” 小厮从角落拉出个三彩小罐,“有,小娘子要多少?” 若崖的视线落在小罐上,唐三彩啊,在现代得多值钱,这厨房里的瓦罐数数都能近亿元,甚是可惜了,又接着道,“五个。” 窗门紧掩,阴云密布,书房内早已燃起烛火,当她端着糕点步入房的时候,李琦依旧在低头审阅,“王爷,吃些糕点吧。” 头也没抬的接过糕点,咬下一大口,片刻后,他终于将视线挪到食物上,问道,“这是什么?” “蛋黄酥,类似于酥皮点心,我稍微改良了一下。” “噢。”李琦的语气挺诧异,“这个还不错。”对食材一字不问,却难得有了好评价。 窗外干枯的树枝弯弯曲曲的伸向四方,没有光彩,没有生机,美丽似血的茶花不惧严寒,傲然挺立,在万物的哀叹声中独显风骚。他又续而问道,“你对李亨看法如何?” 若崖不动声色的将盘子收好,知晓他的意图,李亨是唐朝第一个在京师以为登基再入长安的皇帝,在位只有六年就病死,在位时一为收复两京、消灭叛军,二为处理与太上皇唐玄宗的关系,到最后平叛也没有取得最终胜利,壮志难酬,只能称之为不幸。 假若李琦在安史之乱之前夺位成功,历史又会有怎样的改写,兴许大唐盛世还能延迟百年,历代君王,谁又能保证代代明君。 “太子殿下,又岂是我等能言论的。” 李琦露出一抹浅笑,似乎对她的话语能会意几分,“我未曾说他的为官,只是问你对他的看法。” “我对他的看法?”她不明白,李琦怎会突然问起她对李亨的看法,而且她对李亨当然是能避则避,“没有。” “噢?答的如此干脆。” “本就如此。” “那济王呢?” 手中动作滞了一下,她好像有些明白李琦此番话的意义,莫不是在询问她的心属?“济王风趣幽默,济王妃好生福气。” 李琦抽过一叠折子堆在茶杯左侧,正巧挡住若崖的视线,只道,“没想到你如此评价他。” 拾起盘子,她没有理睬,却在弯身时不偏不倚将挡在折子旁的杯盏打翻,急急忙忙放下盘子,手忙脚乱捧开被打湿的奏折,下意识的用手托住从桌沿滴落的茶水,才摆好姿势,只觉囧的一无是处,她居然在方才用手肘抵开李琦,尴尬的抖掉手中积水,找来抹布先擦拭干净桌台,略带歉意的看向‘受害人’,望能挪下位置好擦拭地上的积水。 谁知此人竟分毫不挪,摆明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她愤愤的想着,分明有洁癖,眼下又不顾及了。把布往地上一丢,脚踩着来回擦拭,捡起。 “看你的动作,确实未染上风寒。” 讶异的瞧了他一眼,这是在说她昨日落水的事,猛然忆起,她好似都未曾说过谢谢,揖了揖身,“谢王爷关心。” 他示意她将抹布放下,手上动作才结束,右臂便被拉过跌卧在桌后的榻上,后背触及锦衾,随即男子昂扬的身躯覆上而压,双手半撑在两侧,身子以下与她紧密贴合,“明日的糕点不用换,还是今日这个。” 纤细手掌抵在胸前,她点头,对他突来的暧昧动作并未有太大反应,视线直直落在男子俊逸的脸上,不曾躲藏,有了前车之鉴,越是反抗,反而越会勾起他的兴致。 可他唇边若有似无的浅笑,愈发让她觉得深沉,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她忙回,“好,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 鼻尖与鼻尖的距离更近了些,她可以听见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说出来的声音陡然变样,那是从未有过的娇嗔,“王...爷,” 天!她想找个洞钻进去,她不会承认这声音是她发出的。尝试推开负重,奈何一动不动,有些泄气,明眸似水,在这刹那划过许多情绪。 墨黑的眼中流露出少许柔和,薄唇落在觊觎已久的柔软之上,冰冰凉凉,像是雪花融化般。才是短暂的接触,门外不适当的敲门声打破难得和谐的氛围,李琦顿住,只挪开了些许距离,拧眉不悦,“何事?” 若崖又惊又怕,担心外面的人会随时推门而入,那她就更说不清道不明了。 云沭很是知趣,依旧在门外道,“禀王爷,宫中捎来消息。” 片刻沉默,压着她的力道终于撤了回去,若崖忙起身端过盘子和茶杯道,“我去换杯茶水。” 云沭见奚娘子走了出来,这才步入书房,“王爷,天煞星传来消息,说圣人为太子赐婚,又...”迟疑道,“将韩滉命为太子通事舍人。” 李琦脸色当下一沉,看样子,李亨这太子之位,确实很难动摇,连番几次,竟都未成功,反而让父亲更为在意,瞥了眼门外消失的人影,只回,“我知道了。” 第31章 我相信她 古人云:欲无祸于昭昭,勿得罪于冥冥。多心招祸,少事为福。此话说的很对,若崖现在甚是后悔当日替李亨挡刀,居然给自己带来那么多麻烦!现在想来李亨若中那一刀,也未必会死啊! 眼眸瞟了下眼前的李辅国,她又看向一旁阴晴不定的李琦,再次确认道,“太子想见我?”幸亏之前桓硕在门前禀告李辅国造访,她才慌忙带起备在衣袖中的面纱,不然便被李辅国遇个正着。 闻言李辅国点头,若崖恨不得掐上他的脖子,问他李亨到底搞什么鬼?!唐玄宗不是才将他姨母窦氏的孙女张氏许配给他,为何在这时候找上她?!这分明是想陷她于不义。 倒是一直未有动静的李琦先开了口,“你去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若崖从背后感到一阵寒意,不知他又有何想法。但不管怎样,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也只能由自己走完,她无奈说道,“走吧。” 长安城熙熙楼,向来热闹非凡的客栈此时麻雀无声,路人只以为是哪位达官贵人揽了此地,殊不知是堂堂太子爷为了约见一位女子而驱赶走所有人。 随着李辅国来到楼上,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影,一位是坐在席间的李亨,另一位站在他后方,不是别人,正是韩主簿。 “奚娘子请入座。”李亨的略显疲倦的声音拉回若崖的思绪。 她微微揖身,李亨让她同坐,摆明了她是与他一个道上的,忙回,“太子金贵,若崖站着便是了。”现在想起方才是欠缺考虑,在随李辅国出发前,她就该替自己化个妆,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悔已枉然,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李亨早已料到她的拒绝,看了眼身后的人,“这位是吾属下通事舍人,韩滉。”他将他们两人之前的互动落入眼,这句话只是他的试探。 若崖眉眼带着淡笑,与韩滉各自行了个礼节,亦不打算相瞒,“若崖与韩舍人曾有一面之缘,今日再见,也是缘分。” “如此,甚好。”随即他屏退韩滉,直面她,“吾即将迎娶张氏为良娣,同时吾欲纳位良媛。” “若崖恭喜太子喜得良人。” “那你可知吾欲纳的良媛是谁?” 若崖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今日找她来,定是与她有关,恐怕良媛便是她自己了。想不到李亨居然欲强娶,先前还曾言自己并非强取豪夺之人,这么快又反悔想要将她纳入东宫。 她未回,只问,“太子,您觉得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他没有半点犹豫,答,“兼可得。” 若崖知道,今日她与李亨,必须两清。所以她赌上一赌,用那百分之七十的胜算,“既然太子如此回答,若崖从命便是。” 她毅然揭下面纱。 那一刻,连呼吸也变了。 清澈如水的眼,望进他惊艳而复杂的黑色眸中。 须臾,李亨向来刚毅沉着的脸崩然而塌,“你!” 若崖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淡笑,“正如太子所见,若崖与贵妃娘娘容貌相似,这便是原因。” 东宫太子的女人和贵妃娘娘长的一样,这后果恐怕谁也预料不到。 唐玄宗是否会和当初一样,再次抢了自己的儿媳妇? 或是唐玄宗将贵妃与她二人一同处死? 亦或是太子为了取悦唐玄宗特意将其中一人献给了唐玄宗? 是是非非,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她赌,赌李亨不会为了她舍弃唾手可及的江山,东宫不是王爷府,遮不住众人的口。 李亨笑了,似笑非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若崖等了许久,面上平静,心中早已忐忑不安,待他出声,那份不安更是提到嗓门口,“李辅国,送奚娘子回去。” 长舒口气,她背过身带上面纱,与他作了别。 她知道,李亨不会再寻自己。 来到门口,她便瞧见韩滉清瘦的背影,按实际年龄算来的话,他还小她四岁。见他回头,斯文秀气的脸上泰然自若。想到那躺在博物馆的稀世名画出自于此人之手,她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借着程修己的话故作深沉道,“周侈伤其峻,张鲜忝其澹,尽之其为韩乎!” 快速收回手,转眼一想周昉还在世呢,她就这样把他贬了,他会不会寻上自己?而后在韩滉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她,溜之大吉。 “王爷。”刚回到盛王府,她便被李琦堵在了回廊中,俊美的五官,依旧沉着内敛。 他问,“太子是否有为难你?” “并未。”自从落水后,她与李琦之间,确实暗流涌动,谁也没有戳破那份暧昧。 他看着她,眼中寓意不明,似探究,似明了。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摊开手中紧握的细长纸条:明日潇湘馆见。 红尘之地,莺燕环绕,万千风情,步步生香。 那之中,有道人影,被数名女子围在中间,他微皱眉头,直直走过去,用他全身散发出的冷淡与肃杀之意驱赶走那些欲靠上前的女子。韩滉被认命为太子通事舍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这让他与韩滉之间无疑出现条鸿沟,无法跨越。 青衣男子抬眼看向来人,有些醉意,他向来不喜烟花之地,今日却在这借酒消愁,“你来了。” 李琦薄唇紧抿,似有不悦。 “呵呵....怎么?”见李琦黑化的脸,他没有半点害怕,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来,今日不醉不归。” “你醉了。” “醉?醉到不醒方是醉,此时只是断愁肠。”径自替来人斟下一杯酒,韩滉驱赶走周围的莺莺燕燕,不忘嘱咐备些笔墨纸,又接着道,“你说,为何事事不如愿?” 李琦知晓他话中意思,淡道,“一切皆有定数,你不必介怀。” “你可知昨日你三哥找小娘子所为何事?” 李琦手中的动作滞了一下,而后如若无事道,“或许,能猜到。” 韩滉微楞,眼前之人,表现的太过镇定,镇定到仿佛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那你还让她独自前往?” “我相信她。”李琦明白李亨的举动意义,也相信她能安然脱困,却不知自己在看到她回来的身影时那心中莫名溢满的情感,也许他在潜意识里,有着害怕,害怕她不会再回来。“若你面前有两个选择,只能择其一,你会如何?” 韩滉接过一名女子递来的笔墨和纸,快速写下,而后才回,“当问题问出来时,其实心中早已有了思量,不是吗?”手中停滞片刻,他又说,“若是我,我会选择平淡一生。” 李琦未再回答,独自将酒一饮而尽。 酒,越饮越烈,愁,越识越浓。韩滉停下笔,连饮数杯,苍凉一笑,叹道,“周侈伤其峻,张鲜忝其澹,尽之其为韩乎么,呵呵....”明知她只是过客,那明亮透彻的眼却总在眼前出现,他曾最看中的情谊也在一纸中岌岌可危,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可信的。 烟花之地,本是放纵,却有两名男子意不在此,独独饮酒相谈,李琦扶起酩酊大醉的韩滉,垂眼却看见他在榻桌上留下的一张纸: 万事伤心对管弦,一身含泪向春烟。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 第32章 只愿一心 静谧的书房内,若崖正整理着书卷,李亨的事已过去半月余,既然唐玄宗未有什么动作,想来李亨也愿意替她保守秘密,否则当日之举若真惹怒了他,事后遭他倒打一耙,李琦也会连并遭殃,这步棋下的实在太过危险,危险到现在她还觉得胸口抑郁。 门被打开,寒风冷冽,云沭不知在李琦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李琦脸色黑沉,转身就出了书房。 得知杨慎矜被关押在尚书省,李琦急忙赶至华清宫询问父亲为何羁押他,杨家历来掌管太府,政绩卓著,怎会犯错。唐玄宗言,慎矜隋炀帝孙,与凶人来往,家有谶书,谋复祖业。李琦说仅凭李林甫一面之词,怎可相信。唐玄宗答他已派人入城搜查杨慎矜的住宅,等了会儿,吉温、卢铉等人便拿着暗盒走了进来,李琦瞥见暗盒里的谶书,知道李林甫、王鉷等人早已密谋许久,吉温又上缴了史敬忠的招供,唐玄宗见到谶书大怒,下诏杨慎矜兄弟三人并赐自尽,太府少卿张瑄判决仗打六十,长期流放岭南临封郡。 李琦掩住内心狂涌的不甘与痛心,他曾和杨慎矜明确表示过不要与还俗僧人史敬忠过度来往,可杨慎矜性格爽快,直言史敬忠有学业,却不知今日间接死于史敬忠之手。 他转身,瞥见站立一旁的卢铉,眸中神情难以分辨,脚步稍顿,便独自离去。 “天煞星回信没有?”李琦回到盛王府,第一个问的就是天煞星有无信息。云沭知道王爷心里着急,可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向来会提前告知,如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沭,你亲自去一趟。”李琦吩咐道,显然这次意外有些不正常。 云沭再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他直奔书房,将消息带给了李琦,“天煞星说他也是猝不及防,圣人吩咐他与崔器同去,路上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将信息放出,待进杨府不多久,崔器手中就多了那个暗盒。” 李琦眉头微蹙,“那张瑄的事他又如何解释的?” “他说当时张瑄是由杨国忠和刑部尚书萧隐之他们共同审问,他担心暴露身份,所以不得已为之。”张瑄被收于会昌驿,被拷打审问也还是不肯答,再加上六十丈,恐怕想活命都难。李琦俊逸的脸庞蒙上一层冰霜,这朝中本就没几个贤才,如今一日之内又损失两名,不禁让他对这个朝廷更加深恶痛绝。 “你联系天魁星,让他打探下崔器的为人。”崔器,是唐高祖第十七女馆陶公主的驸马,李琦与他还从未深交过,天煞星的话中乍听并未有何不妥,但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而崔器是个突破口。 李琦从宫中回来后,心情就不怎么好,许是与那杨慎矜有关,所以若崖每日都安静的陪同在旁,默默替李琦整理好所有奏折。 这日,天色已很晚,李琦还在批阅书卷,木制的窗户在寒风下吹的咯吱咯吱作响,偶尔从缝隙中传出呼啸声。若崖摩擦着双臂,想要缓解下僵硬的身体,这么晚了,忽然想到那赵怡不会还身着单衣在傲倨楼等着吧? 她又看了眼李琦,他该不会废寝忘食到这地步,想要彻夜举灯?迟疑片刻,她轻唤,“王爷?”男子始终埋在桌案前的头终于抬起,烛火下的脸更显深邃,她微微一笑,“天色已晚,尽早歇息吧!” 李琦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书卷收好,起身,熄灭烛火,一片黑暗,若崖闭上眼,这家伙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说走就走,好歹也等她先出去,又或者由她来熄火也可以啊。 再睁眼时,眼睛已适应了黑暗,她看见李琦的身影已到门前,打开门,月色下白雪皑皑,她喜道,“下雪了?” 迅速走出门外,丝毫感觉不到冷意,用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她的脸上漾出动人的笑容,回眸。 此刻他的眼里再没有其他,女子绝美的脸上染着淡淡笑意,青丝垂落,白色花朵在她发上绽放,纤细身影在廊中穿梭,似误闯入人间的仙子。他随着她,来到傲倨楼前,情不自禁的拉住她,吻上她冰冷的唇,密密切切,融化心扉。 本应是良辰美景,耳边却传来一声娇媚委屈的声音,断开两人如胶似漆的怀抱,“王爷~” 若崖从李琦怀中抽出,甚是怀疑的看向不远处站立在雪中的赵怡,她,确实很拼!这么冷的天,她依旧不屈不挠的在这等待。再度看了眼李琦,她垂首,方才她居然给予了回应,她不过是寄居在他府下的平常女子,那一刻居然生出想要与他双宿双|飞的念想,微微扯动唇角,“王爷请进房。” 他松开钳制,定定望着她,徐徐道,“你可以留下。” 身躯不自觉的颤动了下,他的意思,是要宠|幸她。不能否认,她对他动了感情,但她不愿与别人共享夫君,她要的,是专一。所以面对他的这句话,她选择离开,留下倔强的背影。 赵怡跟随在李琦身后,亦步亦趋的进了傲倨楼。一个时辰后,她又再度回到自己房间。 “王妃,今日又是如此?”茉儿见赵怡回来,连忙上去询问。 “恩。”她答,想起刚刚王爷亲吻若崖的画面,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肤,这段时间她虽进了傲倨楼,可每天端坐在那一个时辰,王爷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不知王爷究竟是何用意,同意她进来,却从不碰她!即便她想主动靠近,王爷那一身冷漠也让她心生害怕。 恨,深深的恨意从身体里传来,凭什么奚若崖可以得到王爷的垂青?明明她才是妻,而奚若崖,什么也不是! 第33章 风雨欲来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依旧是那幢精致华美的熙熙楼,似乎皇家贵族出来游玩都会在此逗留。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神色从容的看向座中的两位出色男子,“王爷不远千里将我带来,难道只是为了这事?”被她唤作王爷的男子点头,女子低低的笑道,言语有些落寞,“既然是王爷所托,我定当全力相助。” 一年一度的除夕即将到来,唐玄宗召所有王爷和公主在兴庆宫团聚欢宴。赵怡满脸的骄傲,倚坐在李琦身旁,再如何,奚若崖也是上不了场面的女子,而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与李琦同进同出。 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然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寒暄敷衍,高力士的一句话惊动了在座的所有人,“圣人驾到。”众人纷纷跪拜,唐玄宗携着杨珏缓缓走上龙座,“都起来吧。” 赵怡直起身子,眼睛落到那抹身着红色华服,肤白若雪的女子背后,成亲那日她只顾低头遮面,根本未曾注意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今日一见确实是位美人。待她转头,赵怡差点惊呼出声,她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李琦,而后惊慌的瞥向旁边的王恭烟,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也没说出话来。 王恭烟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在背后指手画脚,赵怡这才想起来王恭烟根本没见过奚若崖的真容,怎么可能知道杨贵妃居然和奚若崖长的如出一辙! 好不容易挨到空闲时间,她急忙拉过王恭烟来到人烟稀少的别院中,“表姐,你可知道那奚若崖和贵妃娘娘生的一样。” 王恭烟忙止住她,要知道这非小事,怎能胡言乱语,“赵怡,话不能乱说,你可确定?” 赵怡忙连连点头,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奚若崖的那张脸,她可是牢牢记在心里。 王恭烟与赵怡两人窃窃私语中,杨珏正踱步而来,两人见状互使了个眼色,心思却不一样,王恭烟只想着行过礼就走,而赵怡则是盘算着其他。 “见过贵妃娘娘。” 杨珏扫过她们两人的脸,轻应了声,方才她在场中好像见到拱门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这才走了过来,没想到遇到王恭烟和赵怡两人,她再度查看了下四周,终确定没有她想找的影子,才转身,就瞧见这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遂顺口问道,“你们有何事?” 赵怡被杨珏散发出的气势压的气势全无,语无伦次道,“贵妃娘娘可...有姐妹..与您...长的相似?” 杨珏美眸闪过一丝异样,艳丽的脸上依然平静,“没有。” “我曾...见过...一位女子,”赵怡抬头,看见杨珏傲气凌然的样子声音更低了几分,话语也断断续续,“与您长的十分相似。” 杨珏冷哼,将两人的神情一一看入眼,就凭这两个女人想试探她的口风,还太嫩了些,声音冷意速起,“是嘛,你们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这会让本宫很是困扰。” 王恭烟见贵妃娘娘发怒,她忙扯了扯赵怡的衣袖,连连附和,“是,是我们想多了,怎会有相似的人,定是盛王妃看错了眼,这世上哪有比贵妃娘娘您更美的人。” 杨珏甩过衣袖,呵斥道,“以后不许再提。”红色身影便消失在前方。 王恭烟丢开赵怡的手,沉声道,“赵怡,你为何这么沉不住气,你可知贵妃娘娘是何等地位,你一席话可能随时会害到我们。” 赵怡早已被丢了心神,她只想着如何将奚若崖赶走,根本没考虑其他,浑浑噩噩的随着王恭烟回到席间,李琦都未曾问一句,她的心更沉了几分。 “沐,今日为何不见那位面纱女子?”龙座上的唐玄宗突然开了口,“朕本想让爱妃与她同舞一曲。” 李琦起身,淡道,“父亲,今日是家宴,所以未带入席间,怕父亲怪罪。” 闻言,杨珏和赵怡皆是身形一震,似乎都没料到如此。 唐玄宗早已对那面纱女子印象深刻,虽然样貌丑陋,可论才华智慧都是上乘之选,也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只道,“无碍,今日只为开怀,让她进来吧。” 李琦与李环相视一眼,李环忙止住李琬欲踏出去的步子,摇头,让他安心,昨日事情来得突然,还未和六哥说清来龙去脉。李琬又看了眼李琦,很快明白他俩早已商定好对策。 随即一名白色身影从远处宫门中走了进来,杨珏和赵怡都屏气看向那名女子,待身影靠近时,杨珏早已神色自如,那绝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那个人早已不在这世上,她暗暗嘲笑自己多余的担心。 李亨黑沉的眼神望向李琦,视线相交之间暗流涌动,再度回到白衣女子的脸上,刚毅的面容似笑非笑,淡的不可见。 唐玄宗笑意盈盈的看向杨珏,“爱妃,愿意与她舞一曲吗?” 杨珏笑嗔着,“三郎喜欢的事,我自然愿意。”她起身,与白衣女子对立而站,两抹身影随着箫声轻移莲步,一抹红烟袅袅,一抹轻灵如云。 唐玄宗大笑着鼓掌而立,众人皆随之起身。 赵怡愤恨的眼神落在白衣女子的身上,嫉妒早已掩住她的理智,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可敢卸下面纱?” 话语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唐玄宗有些不悦的睨了眼她,又转眼看向平静似水的李琦。逆着光的白衣女子身形未动,赵怡看不清她的神态,心里却笃定是奚若崖出现在这。 “盛王妃何出此言?”显然,唐玄宗已对赵怡盛气凌人的样子很不满。 赵怡蓦然回过神,瞧见唐玄宗不悦的样子,心里一惧,呐呐开口,“我只是听闻此女容貌甚美。” “噢...是这样?那便卸下让朕瞧瞧。”赵怡哪知唐玄宗早已看过面纱的脸,他这句话只是给盛王李琦一个台阶下。 白衣女子缓缓卸下面纱,席间哗然,赵怡错愕的看着女子陌生的脸,一大片青灰色印记,还有几颗显眼的黑痣,她根本不是奚若崖! 唐玄宗又问,“怎样,盛王妃觉得此女容颜很美?”李环此时看了眼李琦,正如他前日所言,父亲只记住了脸上的印记,其余根本不会在意。 赵怡慌乱道,“她不是,她不是我见到的那个。” 唐玄宗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朕之前就见过这名女子,你的意思是朕看错了?!” 赵怡见形势不对,赶紧跪了下来,“不,臣妾不敢,是臣妾看错了。” 一直沉默的李琦这时也跪下来,眉间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父亲,赵怡心性尚欠,不知礼节,还望父亲见谅。” 唐玄宗见李琦此时也跪下来,叹道,“也罢,都起来吧。”再度看了眼赵怡,当初是他赐的婚,怎么就选了这样的女子,一顿好好的宴会,却因赵怡弄的没了胃口,“今日就到此,都回去吧。” 王恭烟看了眼赵怡,叹气,她如此沉不住气,早晚会惹出大事。 第34章 相守白头 昨日一整夜,若崖都睡的极不安稳,李琦最近的举动愈发异常,神神秘秘。云沭也不经常在府中,就连白玢也有月余没见,她有种预感,李琦的计划,已全盘开始。清晨起来,才得知白玢离开的消息,她在府前看见正欲坐进马车的身影,急急喊住,“白玢。” 闻言,白玢回首,秀丽的脸上带着淡淡忧伤,若崖握住她的手腕,“你不再回来了吗?” 她答,是的。 “为何?”李琦突然将白玢遣回扬州,难道真是因为她所预料的事? 白玢对王爷的用意其实能理解几分,昨晚的事,已说明了一切,“不用担心,王爷自有他的考虑。” 若崖抓着她的手久久没有放开,心中掠过无数个念头,也想过去找李琦,但若被白玢知道,她定也不会开心,“好好照顾自己。”她剩下的,只有这句话。 “恩。”白玢应道,秀丽的脸庞露出笑容。若崖替她掀开帷裳,不料看见马车里还坐着一个女子,她吃惊道,“毓荷?!” 毓荷微微笑,似乎并不意外,很自然的与她打了声招呼。若崖在她们脸上来回,毓荷不知何时来到长安,此时与白玢同回扬州,李琦究竟在安排着什么事?莫非与他昨日进宫有关?! 她想,她们定不会告诉她究竟为什么,所以她只有目送着她们离开,希望她们能一切安好。 书房内,她问他,为何遣回白玢。他答,她不适合再呆在这。她又问,难道她就适合呆在这。他只说,一切由他决定。 一切由他决定,若崖忽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她这么多年来在这府中劳碌,终其一生,恐怕也离不开。 走出门外,院中白雪皑皑,她将莲蓬衣搂了搂,刚走到后院,就瞧见赵怡又在屋前训斥那个名叫晓年的女孩,她皱了下眉头,遂又返回书房站在李琦的面前,“我想问王爷要个人。” 李琦本侧在床榻扶木上闭眼休憩,她进屋时也不曾张眼,但在听到来者话语后,双眼缓缓睁开,眸里有些深意,寓意不明,“谁?” “伺候赵怡的丫鬟,晓年。”她每日与赵怡起冲突也不是个办法,唯有将晓年收到她身下,赵怡才不会刁难。 “你可知道,问我要人,需要条件。” 若崖怔了一下,他要的条件,会是什么?既然她开了口,就没有退怯的余地,只有答道,“好。” 他回,人归你,今晚到傲倨楼来。 从他说完那句话后,她的心思,就一直在偏离。 站在傲倨楼前,若崖摆在胸前衣襟处的手紧了又紧,这是她第一次进李琦的房间,心中隐隐不安,心知肚明他的用意,这个位置曾经是赵怡站的地方,今日却成了她。 背过身,她又往回走了几步,踌躇的身影被另一旁的赵怡瞧个正着,在赵怡的眼中,当然觉得若崖和之前的她一样,想要勾引王爷,冷冷勾着嘴角,今日她倒要看看奚若崖的结果如何。 来回了约十次,若崖最终还是来到门前,提起迟疑许久的手敲了下去。 “进来。” 她推开门,步入,反身掩好,动作一气呵成。李琦正坐在床沿,只着单衣,她瞥了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过来。” 缓缓往前挪动几步,离他还有三尺的距离,正犹豫还要不要过去,他的手臂已然将她圈至按坐在他腿上。另一只手扶上她的颊,吻,席卷而来,一连串快动作,甚至让若崖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晕眩间,他的唇已落在胸前,把若崖残留在边缘的理智拉了回来,长衫早已被卸下,只着了件襦裙,她慌忙将手挡在胸前,望进他漆黑如夜的眼中,轻语,“对王爷来说,若崖算什么。” 他止住动作,不语。 她又说,“人世繁华虚如烛,落尽成灰染鬓眉,只愿盼得一心人,相守白头不相离。”这是她的信念,从不曾改变,所以这几年来她坚守着自己,从不逾矩。明知自己在他心中微不足道,却固执的想要得到他的一心一意。 李琦望着她,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许久,等不到他的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若崖心中空空落落,她强忍住倾泻而出的泪水,从他身下捡起长衫狼狈逃出。 卷缩在被窝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她安慰着自己要坚强,身为王爷,怎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天真的以为可以守护真心,原来只是自己的臆想,隔在两个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墙终究显现了出来,他们,终不会有结果。 熬过漫长的夜晚,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小绿敲响了她的房门,“小姐?” “进来吧。”见小绿来到床前,她又说,“今日你和桓硕说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书房了。” 小绿凑过脑袋,刚出完月子的身子还有些圆润,沿着床边坐下,“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眼睛这么红?” 她摸了下有些肿胀的眼睛,浅浅笑道,“昨晚有些不舒服,没睡好。” “啊,是我不好,我该早些来看你的。”小绿自责道,要不是桓硕阻止,小姐昨日就不会生病了。 “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赶紧去和桓硕说吧,我再休息会便无碍了。” “恩。”她点头,又看了眼窝在床上的若崖才离去。 在床上躺了大半天,若崖坐起身子,活动下僵硬的身体,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该来的总归会来。她的胡思乱想,也是枉然。 可是第二天,她便听见李琦去扬州的消息,有些意外,小绿说,是王爷的临时决定。 临时决定吗… 也好。 第35章 支离破碎 赵怡在自己房内,则是心情大好,想起昨晚看见奚若崖进傲倨楼后,半个时辰都不到便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她就无比痛快,想来王爷对她也不怎样,还装的一副清高样,不过如此! 得知李琦已去扬州的消息,赵怡急忙找到王恭烟商量对策,她说,要将奚若崖引荐入后宫。王恭烟在那日早已对赵怡那鲁莽的性子看在眼里,虽然她同样也想解决奚若崖,但赵怡的法子实在不经思考,于是斥道,“莫非你想将盛王也至于危险中,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当你的盛王妃了?” 赵怡顿住,她哪有考虑这么多,表姐的一席话倒提醒了她,当日之举都是王爷的安排,若出了意外,王爷也脱不了干系。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机会,于是一计不成,她又心生一计。 王恭烟哪知她的花花肠子,只是暂且安慰道,“此事来日方长,我们得商量周密的计划。” 赵怡一听,来日方长?顿时就和王恭烟告别,现下盛王不在,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说放就放,她才不要和表姐一样委屈自己,回去的路上在茉儿耳边一阵言语,阴谋诡计尽显眼中。 “王妃,那我们何时动手?”一个时辰后,茉儿按赵怡的吩咐处理完所有事,急忙跑进屋询问道。 “急什么?现在动手你想让王爷回来救她?” “王妃的意思是?” 赵怡冷哼,“等三日之后再动手不迟,到时王爷想回来也赶不及,事已成定局。”恶毒的语言,秀白的脸蛋扭曲无比。既然王爷出了府,这里便是她最大,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由她决定。 “王爷若怪罪下来怎么办?”茉儿显然是对主子的做法有所担心。 “怕什么,我乃圣人赐婚,而那个贱|人在府中无名无分,王爷不会轻易动我,到时候我在他面前承认错误,求王爷原谅,一段时日后自会平息。” 奚若崖被李琦赶出房,这就是她的机会,不就是一个丫鬟,王爷向来高高在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不就是生的好看些,王爷若真是喜欢,早纳为妾了,又何必等到如今。赵怡挽袖挡住嘴,房间内荡满主仆俩得意的笑声。 从李琦离开后,若崖便明显感觉到赵怡的反常,看见她偶尔还会露出诡异的笑容,很显然,她在谋划着什么。第四日,若崖经过前厅时,听见从那传来的阵阵抽泣,正欲进门,小绿挡在了她的身前,“小姐,你不要去。” 若崖明白小绿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她淡笑,细细听来,那声音像是前不久她从赵怡那要来的女孩晓年。 “这赵怡分明是冲你而来,小姐你可千万别去。”小绿抓住她的手臂更紧了紧。 “既然冲我而来,她就有千千万万的理由刁难我,我不能让晓年替我背黑锅。”说罢,她举步而入。小绿急急追上,王爷不在府中,这赵怡定是看准了时机,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进到屋门,若崖远远就看见茉儿高高举起的手落在晓年蜡黄的脸上,茉儿撇了眼她,准备扬手挥起第二下,若崖疾步上前抓住茉儿的手腕,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这样惩罚瘦弱的孩子,她们难道不厌吗? “哟,原来是奚娘子,本王妃只是管教一位不懂事的奴婢,怎么?”无名无分的女人,仗着王爷的宠爱屡屡冒犯她堂堂盛王妃,如今盛王不在,也失去了对她的宠爱,看还有谁来救她! “王妃爱好真是奇特,三番五次欺辱一个孩子,就连说的话语都一样,王妃不厌吗?”若崖冷笑,“再者,晓年本是我的人,王妃又何来管教一说。” “你!”赵怡听了她的话,顿时脸上红白交错,很是难堪,“茉儿,给我打!” 无惧她的话语,甩过茉儿挥过来的手,若崖径自来到赵怡面前,神态淡漠,“好好做你的王妃,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赵怡全身颤抖着,愤然对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一位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头垂的很低,“王妃,有什么吩咐?” “将这女人给我拉下去仗打二十!” 小厮抬头看了看若崖,难为道,“王妃,这恐怕不妥。”府中谁人不知奚娘子对王爷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王爷不在,这府里由本王妃做主,还不给我拉下去。”见到小厮也不将她的话放在耳中,赵怡不由得心生怨念,不,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奚若崖,今日在这府中,有她赵怡就没有奚若崖! “王妃,小的去找桓管事。”他惹不起王妃,也不敢惹奚娘子,桓管事总能出点主意。 “好啊!”赵怡的五官渐渐扭曲,连一个小厮也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这都是奚若崖逼她的!这都是她咎由自取,今日她赵怡就要让他们清清楚楚知道谁才是主子!她对一旁的茉儿使了个眼色,只见四个彪形大汉从后方通道走出来,一人一侧按住了若崖的手臂。 若崖暗惊,没料到赵怡竟然带了陌生人进府中,小绿在旁见状不对,急忙跪在赵怡面前,“王妃,请你放过小姐。” “放过?我堂堂盛王妃,何时轮到你们这些贱婢来做主了?”此时赵怡已被愤怒及不堪染红了双眼,她一脚踢开小绿,“茉儿,将她带回房。” 桓硕匆匆赶来,看见几名陌生男子暗呼不妙,早上王妃将他刻意支开时他就该察觉到有人进了府,他赶紧招来小厮,“赶紧书信给王爷,让他.....”话还没完,小绿便打断了他,“远水救不了近火,待王爷回来要等何时?我去找济王,你们一定要看好,不要让王妃动手。”说完她飞奔而去,赵怡就是看准了这个节骨眼对付小姐的,怎会轻易放弃,现下济王是唯一的人选。 赵怡命那几名壮汉将房门牢牢抵住,任凭外面的人怎么撞击都突不破。赵怡得意的看着被绑在柱上的若崖,表情近乎疯狂,“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若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知道赵怡现在已经不可理喻,说多了只会更加刺激到她。 她见若崖不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最恨你明明什么都不是,却自恃清高,明明我才是正妃,为什么王爷看都不看我一眼?连个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这都是因为你!”自她嫁给李琦,李琦甚至连碰都没碰过她,这样的屈辱她忍到现在,赵怡拿起桌上的刀,一步步逼近,“只要你不在了,我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王妃,他们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哈哈哈....”伴随着尖锐的笑声,她的刀在若崖肩膀处缓缓划下,殷红的鲜血顿时直流,白色衫衣上红色一朵朵绽放,若崖眉头紧皱,生生将痛苦停在了嘴边,一刀又一刀,全身上下都被她划满伤口,紧咬的下唇鲜血滴落,苍白的脸布满了疼痛留下的汗。 “叫啊,你叫啊,你叫一声就少挨一刀。”看着若崖痛苦的神态,赵怡只觉心中无比畅快,可就算如此,依旧掩不了她的倾国倾城,她眯眼,恶毒的想法油然而生,“是你这张脸把王爷迷的神魂颠倒,”她将刀抵在若崖颊上,嗤嗤笑道,“若我毁了这张脸,看谁还喜欢你!” “赵怡,你疯了。”若崖的声音很低,疼痛支撑着她的意识,眼神却依然明亮透彻。 “对,我是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王爷的事我可是很清楚,你以为王爷真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吗?呸,你休想!他娶了我,而你此刻在我手上,就是最好的证据。” 闻言,若崖的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李琦刻意而为之,但她与赵怡终究不会相安无事下去,他的离开,则加剧了她俩之间的矛盾。 忽地,赵怡似想到了什么,挪开了抵在若崖颊上的刀,阴恻恻的笑,“噢,这张脸一定是你最在乎的,我得放到最后再毁了它,否则我这些前戏不就浪费了嘛。”她转身,对着站立在一旁的茉儿说道,“茉儿,把针拿来。” 若崖低头看见赵怡手中的绣花针,凉意从脚底升起,锥心般的疼痛很快从指间传来,她的唇烙下一排血齿印,放大的瞳孔,过速的心跳,几近透明的皮肤,甚至连呼吸都一并停止过,她忽然分不清眼前的是什么,随着指间传来的第二,第三次疼痛,她终是忍不住呐喊了出来。 一切的一切,都变的那么陌生,她像个无魂的躯体,在人间无力的游荡。 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理智,都在疼痛中被扯碎,揉成一团,生不如死。 他,会来吗?她如此的渴望能在他身边,然是否终究梦一场? 第36章 如何继续 桓硕此时在门外听到奚娘子痛苦的叫声,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忙吩咐小厮们道,“快去把府里所有能用的刀、斧都拿来,给我砸!” 此刻李环赶了过来,在小绿告知她若崖被赵怡带走后,瞧见小绿魂不守舍、言语不清的样子,他不安的心跳就没平静过,将横刀直刺门中,刀柄一转,硬生生的把门横切开来,木屑及断开的屋门纷纷折落,屋内壮汉见状纷纷躲避,谁会拿命开玩笑。 随着门坍塌的声音,屋内的场景让人心生寒噤,满地腥红,一个手中满是鲜血神情癫狂的女人,和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白交错身躯。李环手中的刀陡然而落,随之而来的是不可置信及空落,甚至一度忘了呼吸,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下意识的来到她面前木然接住倒在手里的人儿。 桓硕急急忙忙解开若崖的绳索后,伸手探了下气息,朝已经呆滞的李环说道,“济王,奚娘子还有气息。” 闻言,原本黯淡的神色一亮,李环快速抱起她,低头瞥见她几近透明的脸上有抹不真切的笑容,空洞的眼神透过他直达眼底,即便血齿印布满干裂的唇,她的笑,如此凄美。 “阿平,快宣太医!” 若崖看向眼前人,缓缓的,勾起唇角,闭上了双眼。 最痛的时候,终不是他。 很多时候,因为依赖,所以期望,因为期待,所以失望。 而一旁睁着血红双眼的赵怡,见有人带走了奚若崖,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敢带走她?!我堂堂盛王妃要修理的人还轮不到你插手!”她的眼中已看不到别人,只剩满腹的不甘与毁灭。 李环未曾停留,只留给桓硕一句话,“把这疯女人关好,待盛王回来处理。” 济王府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王爷的寝室,站满了随时待命的丫鬟,房间内传来阵阵怒吼。阿平倒是很聪慧,在请太医的时候便已说明是女子受伤,所以太医还携带了一位医女,此刻她正在帐帘内检查伤口,而太医手执丝线与李环一同站在帘外。 “脉象微弱,气若游丝。”太医捋了捋胡须,轻吟道。 “治不好她,拿你是问!” 太医的手微微一晃,济王向来闲散温和,今出此言,想必那女子对他非比寻常,忙回,“是,王爷放心。冉儿,伤口如何?” 只听帘内女子叹息,“手指上的银针我已取出,”望了眼床上的人,这签指岂是常人能忍受的痛苦,又续道,“只是伤口深浅不一,都已止血,但是....” “但是什么?”李环立马接住她的话语,听的出他正在隐忍着什么。 “她出血过多,全身上下伤口恐有百余之多。” 话毕,李环握紧的拳头已隐隐泛出白色,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绝不会再让李琦带走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房内静的出奇,只听的出李环急促的呼吸声,许久之后,“还有呢?”他道,听不出喜怒哀乐。 “没有其他的了。”冉儿续道,“这伤恐留有疤痕。” 听了这话李环忽然怒道,“不管有没有疤痕,我现在在意的,是她能活下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意的只有她的安危。 “王爷放心,只要每天按时换药,多给她服用生血类药物,这位娘子就无大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太医开了张药方,匆匆离去,在离开的路上还不忘询问同行的女医,“你认识那位小娘子吗?她是何人?” 女医摇头,“刘太医,没有,她蒙着面纱,看不清样子。”只是轮廓和贵妃娘娘很相似!这句话她没有说,因为她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她向来眼见力过于常人,对所见事物过目不忘,所以很快比对出那蒙面女子的五官棱角和贵妃娘娘如出一辙,不过她不打算趟这浑水,明哲保身是宫内人最好的守则。 清冷的夜色中,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两位截然不同的的男子身影上。 李环对对方的到来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父亲不是让你留在宫中统领禁军的吗?” 屋檐上的人并未回答他,黑眸只是看着房内,“她怎么样?” 李环垂眼,“无碍。”随后身影没入在夜色中。屋檐上的人目光投向明月,染满鲜血的剑静静躺在一旁,刚毅的脸上添了份惆怅与悔意,明明曾承诺要护她一世,却依旧让她遇到危险。 这个夜晚,究竟伤了多少人的心? 济王府的另一间房中,则是炸开了锅。 “你说的是真的?”济王妃王恭烟此刻在房里来回,心里没了主张,下午王爷将那女人抱回来,她就不踏实,心想着要出事,没想到这么快,李环居然为了她将所有妾室全部驱走。 “是,王妃,千真万确!王爷将那女子抱回来后直奔寝室,正好遇见张娘子在门外,她才喊了声王爷,王爷就说了句,你们统统给我出去,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丫鬟许玉见王恭烟不语,又道,“王妃,如此不是正好,以后王爷就一心一意对您了。” “对我?哼,我怕若不是碍于我表叔的关系,此刻我也不会在这。”王恭烟冷道,李环是碍于王鉷才没将她休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惊呼,原是王恭烟派去盛王府探查情况的丫鬟已赶回来,“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王恭烟本就心绪不悦,眼下又瞧见丫鬟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斥责道。 “盛王妃,盛王妃她...她被毁容了!她的丫鬟...茉儿也被杀了,听说...盛王妃还被禁足,而且说房内还有几具男人的尸首!” “什么?你再说一遍!”王恭烟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丫鬟缓下一口气,又将事情原原委委的讲了一遍。 王恭烟颤抖着身体跌坐在椅子上,“是谁干的?”幸亏那日她未与赵怡联合,否则今日恐怕也是自身难保,这奚若崖断不能小看。 “不知道,肯定不是盛王,盛王还没回来。”丫鬟很肯定的说道,“只清楚来人速度很快,没等盛王妃说话剑就挥了上来,那人问了茉儿还有谁,茉儿说完后就被杀了。” “那是谁下令禁足的?” 丫鬟瑟了瑟脖子,小声道,“好像是济王吩咐桓管事,说一切等盛王回来处理。” 王恭烟强忍住颤意,支开两人,“我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早知赵怡会生出事端,却没想到如此之快,若是济王赶的晚些,事已成定局,又如何会变成今日的结果。心下知晓不妙,奚若崖如今进了府,再想离开恐怕难上加难,顷刻间,狠毒已掩盖住方才的害怕,她不是赵怡,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做出蠢事,要对付奚若崖,还得从长计议。 白雪茫茫,银白雪花盖住五彩的屋檐,挡住绚丽的颜色,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好似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之中,积雪把树枝压弯了腰,寒风吹过,雪落枝摇。翘檐的木屋内静谧无声,炉火散出温暖的气息,窗外偶有小婢路过,说话声音也是极轻,沉香木制的床榻四周覆着镶金紫罗兰的帐幔,繁复华美的云罗绸被盖住沉睡中的女子,眉眼如胧月,气息浅淡平稳。 白衣男子疲倦的身子单手撑在桌上,幽暗的目光依旧紧紧锁住昏迷中的女子,自那日后已过数日,原本苍白的脸已恢复红润,气息逐渐平稳,却依然不醒。男子的声音也十分暗哑,“太医,这是为何?” 太医收回诊脉的丝线,徐徐道,“王爷,小娘子的身体已无大碍,至于她为何不醒,兴许是她身心俱疲,需要好好调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环突然冷道,凤眸迸出危险的气息。 “要看小娘子的意识了。”太医叹息,“想必她经过很多事,身累了,心也累。” “以你的意思,她若不想醒来,便醒不来了?”太医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对方怒道,“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将无能的责任都推卸的一干二净吗?!” 太医急急跪下,语无伦次道,“王爷,请...听老臣...说完。” “小娘子身体确实已无碍,修养一阵便可,方才说的需看小娘子,不过是时日长短罢了。王爷莫急,快则十日,多则二十几日,小娘子定会醒来。”太医暗暗叫苦,济王向来温和,这几日连番下来,着实与温和相差甚远啊! “此话当真?” “当真,我以人头担保。” 李环薄唇紧抿,不发一语,挥过手让一干人退下不许打扰。默默来到榻前,又替她重新掩好锦衾,手掌抚上女子的发鬓,像是自言自语般,“我知道你的心留在了那,但是,情到深时伤更重,明知他的计划,你与他,又该如何继续?” 第37章 两者兼得 扬州大都督府内,李琦正与刘汇他们商讨最近沿江贸易事项,云沭拿了封信函,疾步而来,“王爷,长安府中捎来信件。” 他并未抬头,只说了声,“读。” 云沭拆开信,读道,“王爷,近日府中出了许多事,”看见信后提及的事,云沭停顿了下,有些不确定的说,“奚娘子...”随后手中的信就被李琦夺过去,不一会儿面色铁青,命令道,“云沭,备最快的马。” 济王府大门前,两道挺拔的身影对峙着,谁也不愿让步。云沭尴尬的杵在一旁,终是出声阻止了他们无言的对视,“王爷,要不你先回府休息,这里我来处理。”王爷从扬州没日没夜的赶回来,路上几乎没休息过,可见奚娘子在王爷心中非同一般,此时此刻被济王拦在府外,他脸上的阴郁更深了几分。 “你先回去。”李琦道,身形未动半分,“看下府里情况。” 云沭来回看了两人几眼,知道自己在这也无能为力,遂先回了府。待云沭走后,李环终先开口,话语强硬,“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她是我的人。” 话落,李环怒道,“你的人?无名无分,让她回去再受伤?!” “我会处理好。”李琦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淡,细看却可以看到他紧握的双手早已泛白,李环愤然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处理?如果你处理的好,她为何会受伤?你知不知道那日我见到她的样子,整个人都空了!浑身上下将近百道伤口,竟还遭受签指,她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我接下她的时候她甚至笑了,她的绝望我想都不敢想!李琦你够了!一心一意进行你的计划,放过她。” 李环的一声李琦,让李琦完全明白他此刻有多愤怒与指责,闭了闭双眼,将心中翻滚的情绪强收住,沉声道,“让她自己选择。” “呵呵...”李环语带讽刺,放开了他,“看来你还不知道,太医说她身心俱疲,什么时候醒要看她的意识。” 只觉喉间苦涩,他干哑开口,连语气也不若平时的镇定,“她...还没醒?” “是。” 李琦衣摆下的拳握了又握,明知是自己造成的这一切,却偏偏放不下,果然,他还是奢侈的太多了吗?都说两难全,不试又如何知晓。“过几日我会再来,介时,人我必带走。”说完,他拂袖而去。 盛王府内,后院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桓硕询问着刚回来的李琦,“王爷,你要去王妃那看一下吗?她房内那几具尸首还没处理,恐怕...” 李琦恍若未闻,他将写好的休书递给桓硕,“把这休书给她,立刻逐她出门。”而后从后边书架中拿出一份书卷,“找个头脑灵活的人将这书卷送去咸阳,交给赵奉璋,就说是我给岳丈的礼物,让他自行处理。” 桓硕虽然不明白王爷的意图,却也恭敬的接过东西,并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这一瞄还吓不轻,主子一身肃杀之意,让人不寒而噤,奚娘子的事真的彻底激怒了王爷。云沭倒有些不明白王爷有何用意,一边休了赵怡,一边又帮助赵奉璋,“王爷为何要帮赵太守?” “赵奉璋这人喜大好功,我将这李林甫二十余条罪状交给他,他必会大肆宣扬,到时候自有人会了结他。”李琦淡道,静沉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沭知道王爷向来思绪缜密,这招借刀杀人的手段实在是高。要赵怡死很容易,重要的是要生不如死。为了奚娘子,王爷这是要将那赵家尽数斩杀啊! 隔日,李琦便进宫和唐玄宗禀告,赵怡心胸狭隘,手段狠戾,尽失一个女人该有的温婉贤淑,不配王妃之称,特准休妻。唐明皇倒也未加多问,本就因上次之事对她印象不佳,只是安抚几句便了结了此事。 盛王府外,一个满脸伤疤的女人正疯狂敲打着紧闭的大门,“王爷,我要见王爷,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路过的行人无不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不知者甚至还施舍了几枚铜钱。赵怡无助的蹲在大门口,放声大哭起来,她不要回去,这会让别人怎么看她。为什么一切的一切没有按她的计划走,王爷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那个女人就有这么重要吗?!她凭什么,凭什么?! 忽地,她眼前出现抹身影,血红的双眼抬起微眯着看向来人,她全身一震,随后抱着自己的身体拼命大喊,“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琬阴鸷的眼神盯着她,似要将她看出个血窟来,半晌后薄唇轻吐,“滚!”如果不是李琦的关系,他断不会留她那条贱命。 闻言,赵怡连滚带爬的远离了他的视线,大门随即敞开,桓硕走出来,看了眼李琬,“荣王,赵怡是不是被您吓跑了?”李琬没有应他,径自入了府,只听桓硕嘀咕道,“这赵怡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真是自作孽。” 李琬停住脚步,淡淡的问,“怎么了?” “王爷休了她,把赵家也一并端了。” 李琬宛如深水般的眼中暗光闪过,李琦终是沉不住气了。 花非花,雾非雾,这世间有着诸多无奈,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困在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上,挣脱不掉,只能绝望等待命运降落。可谁,又会心甘情愿?! 若崖木然睁开了眼,印入眼帘的是张蓄满关怀及兴奋的脸,“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要不要我喊太医?”一连窜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掩盖不住他的激动。 她摇头,干涩感从喉中传出,李环急忙自杯中抿下一口水度到她的口中,若崖错愕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察觉到她的目光,李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拉开距离,“你别误会,我只是...” 若崖浅浅一笑,“我明白,你不用刻意和我解释。”想来她昏迷这一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她转开话题,忽略空气中异样的气息,“我昏迷了多久?” “已有十多日。” 长而密的睫毛下黑眸有些恍惚,“沐来过府中。”身子微微紧绷,李环看着她的变化,似笑非笑道。 若崖垂眼,装作不甚在意的道,“是嘛。” “想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她摇头,表示不想。 李环却继续道,“你愿意随他回去吗?”脑海中飘过无数种想法,他望着她,既然来自千年以后,如果按她所知晓的历史演变,在这个世界消失后她也许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假若反过来,历史被改写了,她又该如何自处。是阻止他,还是明知自己会消失,宁愿牺牲自己?这想法,让李环也陷入两难之地,潜意识中,他不想她消失,但若是她的选择,他只能守护。 对于这个问题,又是摇头,她只问,“济王能带我出长安吗?” 李环没有任何停顿的答道,“好。”不待她回答,又继续说,“我与你一起。” “我独自一人便可。” “那我拒绝你的请求。” “......”一阵沉默,若崖有些无奈道,“你是堂堂王爷,怎能说离开就离开?” “挂名而已,都是空谈。” 她实在无力再与他计较,对他的固执能明白几分,自己怕是劝服不了。巡视了下四周,不是她曾住过的房间,“这是哪?” 凤眸闪烁,笑意渐显,“我的寝室。” 她,好想自己真的从没醒过,太过尴尬。门声响起,划破这一份安静,阿平领着东厨的人端了些小菜过来,见到她已醒,忙喜言道,“小娘子醒了?我家王爷可是在房间守了...” 话还没说完,李环就打断他,“阿平,让东厨再准备份银耳羹。” 阿平收住嘴,脸上笑意仍是遮挡不住,轻掩上门步履轻盈,王爷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照顾着,如今奚娘子终于醒过来,该喜该贺。 “济王能否回避下?”若崖拿过叠在榻旁的衣物,想起身穿戴。 李环领会其中意思匆匆回避,半依在门沿,面如冠玉的脸上笑意自始至终没有停过,就算此刻阳光黯淡,也挡不住他愉悦的心情。 不一会儿,传来开门声,容颜依旧清丽绝伦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带着浅淡笑容,“出去走走?” 他皱眉,不是很认可,“你身子刚恢复,需要静养。” “只是附近走走,近日你照顾我也累了,我去选些食材,亲自帮你下厨。” “这些事吩咐东厨便可。” 她摇头,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非也,非也,此乃心意。” 李环无奈道,“好,但是我说回来你便回。” 她颔首应允。 第38章 因果报应 曾经经常闲逛的大街依旧,如今步在其中,心中却有别样滋味,阿平拎着刚刚买的食材亦步亦趋的随在后面,李环走前替她披了件蓬蓬衣,一路都时不时护着她。 三人来到药店前,清澈的眸光来回看了几许,若崖缓缓开口道,“我去买些藿香,济王可否能帮我前去买些胡饼,让阿平在这候着。” 他迟疑了会,卖胡饼的摊子就在不远处,应该无碍,便应了。 若崖见他离开,吩咐阿平道,“你在此候着,我去去就来。”纤细的身影没入药房,没多久,她提着一袋藿香交给阿平,李环也正买好东西回来,“你买好了吗?买好了就回去吧,天气凉,小心染风寒。” “还有件事,”停下脚步,“能否让阿平去盛王府找小绿拿回我的衣物和饰品。” “这些我都可以让府里帮你备好,不用刻意回去” 她笑了笑,“都是多年随身物品,有些舍不得。” 李环随即会意,答道,“好,我亲自走一趟,这样沐不会起疑。” 回到济王府,在东厨忙活了些许,待她都备好,天色已晚,夜空明亮。女子的身影在廊中穿过,一碗热气腾腾的胡麻粥端了上来,她盈盈笑道,“我加了少许藿香嫩茎,味道更鲜美,尝尝看?” 他先闻了一下,“不错,”浅尝一口,“想不到你手艺也这么好。” “只是习惯。” “东西我已替你取回。” 瞥了瞥放在榻边的包裹,心下安定,“谢谢。” 李环放下汤羹,静静望着眼前神态平和的女子,终是憋不住始终缠绕在心头的纠结,问道,“你可知李琦的事?” 她敛下眼,“何事?” “此事不能言语,只能会意。”指尖略过尚有余温的碗沿,“以你的聪慧,你又怎会不知。” 若崖缓缓露出一丝苦笑,李环这是给了她不愿承认的答案,那她又该如何,最好的选择,就是顺其自然,她也管不了许多,也许那个世界的她,早已不存在,眼下走一步是一步,离他越远越好,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躲到在某个角落生老终死,不管他成功与否,以后与他携手俯瞰长安的终不会是她,“也是,装作不知而已。” 看了眼只动分毫的粥,她又催促道,“赶紧喝吧,可不能辜负我的心意。” 直至他全部喝完,红唇边抿出淡淡忧伤,片刻,“你...”低沉暗哑的声音刺入心里,她微微抬眼,眸中细水流动,看着身前慢慢进入昏迷状态的男子,轻声道,“对不起,我知你心意,所以更不能与你一起离开。在这里,你可以过的更好。而我,也会活的很好。” 不知何时,男子已陷入沉睡,屋内还有些寒意,她拿过衣柜里的蓬蓬衣替他披上。今日在药店购买藿香的时候她便顺手问掌柜拿了些蒙汗药,在他询问是否愿意回去时,她就下了决定,不能亏欠任何人。覆好面纱,取过包裹,她轻轻打开房门,王恭烟的贴身丫鬟许玉已在等候,“奚娘子,请吧。” 早在从街上回来,她就让许玉传话给王恭烟,望能助她出府,王恭烟没有任何推拒便欣然同意。随许玉的脚步来到王府后门,看守的人已被支开,许玉催促道,“赶紧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她点头,脚步匆匆。墨色的身影与黑冷夜色融为一体,亥时已到,离城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她必须尽快出城门,因为走的匆忙,她没有发现,身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尾随一路。 大地被笼罩在凄静的月光下,枯黄的树叶随着萧萧的寒风,纷纷落下,不时伴着几声犬吠,女子也没有逗留。阴暗中的男子终于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明晃的银色闪出刺眼光芒,蠢蠢欲动,男子时快时慢,才刚调整好呼吸,不料还没有动作,他的嘴被捂住,感觉喉中刺痛,性命就已被夺去。 王恭烟此时正在房中暗暗得意,送上门的猎物,她为何不顺手杀了!奚若崖以为离开就能结束一切吗?想的太简单,以济王的性格,待他醒来,哪怕掘地三尺,也会寻回她。现下除掉她,机不可失,且能瞒过众人的眼。起身准备熄灭烛火,隐隐约约间,似有砖瓦被解开的声音,疑惑抬头,正见一张信纸飘然落下,随后是一个血□淋淋的球状物体掉落,一个接着一个。 “啊!!!”女子惊恐的尖叫声响彻王府,未曾停歇。 济王府内,灯火通明,上下一片混乱。 李环醒来,已是卯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出门外寻找消失的人,阿平一直守在门口,见主子终于醒过来,噗通跪倒在地上,“王爷,出大事了!” 李环紧拧眉心,不悦道,“何事?” “王妃,王妃她疯了!” “怎么回事?” “昨晚不知何故,王妃房间内突然传出惊叫,我便让丫鬟们进去瞧瞧,这一瞧可吓坏了,地上两颗人头,一男一女,女的是许玉,男的不认识。王妃一直躲在角落不知道说些什么,浑浑噩噩,问她也不回答,而后我们发现一张带血迹的纸条,”阿平抖抖索索的自袖腕里拿出来,李环拿过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若想保命,好自为之。 这字迹,十分陌生,看手法,似乎是平时不太用笔的人,“王妃现在如何?” “在房间,一个人就呆坐在那,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 拎起衣摆,李环来到王恭烟的寝室,正如阿平所说,神态涣散,眼神呆滞,在见到他后也没有任何反应,探过她的心脉和体温,都很正常,“去宫中请太医过来瞧瞧,还有,王妃是什么时候出现异常的?” “亥时二刻。” 李环沉吟片刻,这时段正是若崖离开后不久,太过巧合,而且手法和赵怡出事时十分相似,莫非...眼神陡然冷冽,“待太医离开后,派人守在这里,没本王命令,不许她离开半步。” 才掩上门,屋内传来女人隐隐约约凄切惨淡的笑声,寂寥兮兮。嫉妒与不甘,孤立行一意,错到无余地,方知悔恨深,奈何已枉然。事情的一切,皆是因妒而起。 在离开长安后,若崖先歇脚在驿站,曙光才现,为了不让李环他们追上,她以一枚金簪当给掌柜换了匹马,目标不清的只管一路向东,不停留。心中早已有思量,四个城门,十二所驿站,李环要打探到消息就不早,时间上她还有余,而选择在驿站换马,是让他们误以为她会走去比较远的地方,可事实在赶了大半天路后,她反其道而行,选择驻扎在离长安城不远的华胥渚。 牵着马进入小镇,她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当铺。典当了所有金银首饰,询问掌柜知不知晓附近是否有空宅。掌柜倒是十分热情,忙说杏花谷附近有栋空宅,房屋主人正巧想兜售。 她有些迟疑,“我怕铜钱不够。” “够,够,够。”掌柜急急回道,忽然像意识到不对,又改口道,“我不太确定,还是先问下。” 当铺本就站位较高,以一栏长木柜隔开里外,掌柜只露出肩膀以上,而以下全部被挡在柜后,若崖瞧着这掌柜神态异常,举止僵硬,心下顿觉有异,忙致谢道,“不用劳烦掌柜了,我还是自己去问问吧。” “等...等,”素衣人儿的身影早就不见,掌柜幽怨的看向一直站立在身旁柜后的男子,腰间被抵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这位爷,恐怕不是我的错吧,您就让我顺着说下去得了,这一改口,小娘子就发现不对了。” 男子收回武器,丢给掌柜一锭金铤,淡道,“把房子的事办妥,事后必有重赏。” 掌柜喜笑颜开,对金铤爱不释手,忙回,“好类,爷放心,我一定帮您办妥,不让小娘子怀疑。” 若崖此时从当铺出来,正准备找家客栈先住下再打听房子的事,马匹还没牵好,掌柜的就急急冲出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娘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呢。”顺了口气,“铜钱确实是够了,我不太确定的是,您愿不愿意住。” 闻言,她很是奇怪,“愿不愿意住?” “对呀,”掌柜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其实,这房子已经很久啦,一直没有人住,先前住的人吶,都说有鬼!” 她微微皱眉。 “所以房屋主人也想卖了,可这大街小巷都知晓这事,谁敢买啊!这不,正巧你问了,便宜就便宜点,方圆百里最低价,绝无仅有,不信小娘子可以去问问。” 思忖片刻,她只当到一贯多铜钱,还要剩余购些其他东西和米,也不知够不够,“要多少铜钱?” “正好一贯。”掌柜看着她手中的铜钱道,“恩...要不先这样,您先交半贯,住着看合适不,待月余后再交半贯,介时银货两讫。” 她一口答应,“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阶级制度严厉,以女主的特殊身份,一没背景,二没身份, 所以只能为妾,不能为妻, 是无法正名的,除非... 第39章 有失有得 随掌柜来到宅院,木屋庭院偌大,十分素雅,四周围着木栅栏,屋内床、榻、桌、橱一应俱全,只是覆着些许灰尘,是有时日未住。透过窗格,便能看见不远处的杏花谷,一月的杏花含苞待放,朵朵红艳,傲立于褐色枝头上,你可以感觉到二月绽放时的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送走掌柜,若崖先把马牵到后院河边,捋了捋褐色鬃毛,“以后你便和我一起生活了。” 现下要做的,一是打扫卫生,二是买些米和种子回来,在院中种些蔬菜自给自足,不过天色不早,得等到明日再说了。 第二日忙忙碌碌,待到日落早已筋疲力尽,随便吃了点干粮果腹,又是早早睡下。屋檐上的男子目光含笑,没料到才来,她今日又是早早睡下,修长的身子一跃而下,检查完门窗是否锁好,看向院中已挖了大半的土,执起的手迟疑许久才放下,他知她向来聪慧,若被发现异样,恐又会搬离这里另寻他处。 黑夜还未隐去,天边泛起浅薄的橘色,才踏入府,却发现府上多了位不时常窜门的主,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府上都说六哥你离开已有数日,没想到才等一夜你就回了,若崖呢?” 李琬没有回答,但他清楚,李环心性随意,看似大愚,实则敏锐聪颖,只不过太多事讲究随缘罢了。那日他收到消息得知她已苏醒,夜深人静时想探望几许,谁料正遇见许玉与一名男子窃窃私语,不久若崖出来,男子随即尾随在后,那一刻,他顿悟,王恭烟也欲置她于死地。 “那张纸上的字,是你故意找人代写,即便你不想告诉我,但这手法和赵怡之事太过相似,我又如何不怀疑你,她在哪?告诉我!” “溢,你既知她的选择,也知她的倔强,倘若再一次,她依旧会这样离开,你又该如何?” “沐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所以,无论她走到天崖海角,我也能陪她。” “女人众归是水做的,也有她的倔强,而她的倔强又是为谁,你该明白。我用我的方式护她,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告知。”李琬卸下横刀,“沐那边,想必早打探到消息,以他才智,事情来龙去脉一览便知,我也已派人将话带去。” 晨光乍现,白衣男子依旧未动,背影寥寂,在听到对方的话后露出无奈笑容,“六哥,你对沐,了解的太少了…” 准备步入里间的李琬停下脚步,清冷的眼神落在正前方,“你错了,时至今日,他必做抉择。” 抉择…? 天空泛起蓝色,迎接朝阳的到来,鸟声啼乐,为冬日添入温暖,李环的脸迎光抬起,“抉择…吗?我宁愿他从不曾改变,向来只有他能操控的人,没有能操控他的人,面对她,他是否也尝到了挫败感…” 整晚王爷都未曾走出书房,桓硕神色担忧的盯着紧闭的门,自从荣王昨日派人来传话后,王爷至今没有任何吩咐。 晓年抖抖索索的端着糕点过来,小声问道,“王爷在吗?”她被奚娘子所救,如今奚娘子因她受伤,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其他丫鬟不愿过来,她硬着头皮自告奋勇的接下这差事,仍止不住的害怕。 桓硕点头,止住她的动作,自从奚娘子出事后,凡是过来送茶点的丫鬟都被一一刁难过,不是太烫,就是太凉,不是难以下咽,就是味道不对。只要说到书房,个个能躲就躲,眼下这个叫晓年的女孩又被推了出来,脑袋忍不住晃了几晃,敲响门,“王爷,东厨送糕点来了。” 一片沉静。 桓硕再次确认道,“王爷?”依旧没有应答,“我让丫鬟端进来。” 正准备推门,里面终于传来男子无比沉闷的声音,“放那。” 昏暗的屋内只有些微晨光照入的光亮,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男子负手而立,逆光的身影似断雁孤鸿,深黑的眼透过窗棂看向院落,脑海中盘旋的只有纸上那几句话: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事多无兼得者。 紫宸殿,大明宫中的第三大殿,是内朝殿堂。他在此处入阁,只为一件事。 开元年间开始,募兵制就逐渐代替了府兵制。先前,折冲府有木契、铜鱼,朝廷征发时,便下敕书与木契、铜鱼,都督与郡府参验合符时,然后才发兵。至是军府已无兵可交,应充府兵者皆逃匿。于是不久前,李林甫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府兵制彻底破坏,导致府兵徒有其官吏,兵士、马匹、武器等耗散都尽。其折冲、果毅等官员,又多年不迁升,士大夫也耻为之。募兵制实行后,虽然在前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为边防军镇提供了可靠的军源,但天宝以后,因为承平日久,人们都认为中国可以销兵,民间也禁止携带兵器。而父亲又采取以夷制夷的政策,节度使多任用胡人,集中在几个边防大镇,形成里轻外重的局面,若是叛乱,根本无力反击。 唐玄宗侧躺在榻上,杨珏丰姿冶丽的倚靠在一旁,媚眼直直抛过来,笑的千娇百态,丝毫不闪躲。 高力士接过他的参折递给玄宗,待他翻开,李琦道,“天宝以后,稍亦变废,应募者皆市井负贩、无赖子弟,未尝习兵。时承平日久,议者多谓中国兵可销,于是民间挟兵器者有禁;子弟为武官,父兄摈不齿。猛将精兵,皆聚于西北边,中国无武备矣。” “尔等有此心,朕觉得可喜可贺。不过眼下这些胡人尚不成惧,你看安禄山,不是还认爱妃为母。” 一旁杨钊听到安禄山的名字,本就与他不和,忙附和道,“圣人,此人不得不防。” 李林甫闻言,安禄山是由他力保而上,杨钊这话显然暗讽他不识人,“安禄山秉性机灵聪慧,官员俱都称赞有加,太府卿怕是多虑了。” 唐玄宗对于这些政事早已有些不耐,只认为这是将相不和,不予理睬,吩咐高力士退回奏折道,“没有其他事,就都回去吧。” 三人皆退出紫宸殿,李林甫和杨钊本是相互利用关系,如今因为王鉷宠遇太深,但为了牵制杨钊,李林甫则极力提拔王鉷,导致矛盾激烈,两人两张冷脸匆匆离了大明宫。 李琦收回思绪,执起被唐玄宗撤回的奏折端详几许,而后丢入火炉中,熊熊烈火燃烧,是道不尽的叹息。 “云沭,”与桓硕同守在门外的云沭立马推开门,“吩咐天魁星拉拢吉温,以金钱利诱,让他倒戈相向杨钊。”吉温性阴诡,果于信。原与罗希奭同称为罗钳吉网,杨钊与李林甫本就由于新旧贵族之间的争夺产生不少矛盾,这一举动,无非让他们分崩离析,想方设法削弱对方势力。 “是,”云沭答道,又有些迟疑,李琦见他还不出去,遂问,“还有何事?” 云沭挠了挠脑门,“寻找奚娘子的事...” “暂且搁置。” 掩上门,云沭朝桓硕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桓硕见状叹气,今晚又不能和小绿交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奚娘子的消息,也不知如何。 与世隔绝的缥缈山谷,二月的杏花纷繁溢彩,漫山遍野,山脚下一栋古朴的木屋后清泉淙淙,马儿来回奔跑在田间小埂上,屋前白衣女子在院中劳作,偶尔抬眼无奈笑看着对方,终是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可不可以先去休息,这儿由我来便可。”再被他捣糊下去,她前些日子种的蔬果都得被他给淹没了。 男子尴尬的瞧着被‘蹂蹑’的绿色小苗们,放下手中‘武器’,只道,“比想的难。” 将泥土铲松,想起三日前李环陌然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情景,那是个清晨,鸟儿才开始在树上鸣叫,她悠悠张眼,却见一个男子趴伏在桌上,酣然入睡,当下心情沉闷混乱,也想了许久,是再一次离开还是留下来,更没有多余的铜钱,所以触及到他凤眸的刹那,满是疲倦与寂落,他笑道,“还是我先找着你了。”话语一出,她觉得自己好生残忍,若他的执着和自己一样,她带给他的,又何止是伤害。 也许怕她再走,这三日他都未曾离开过,“济王身居要职,怎能留在乡间田野。” “我说过,都是空谈。” “那济王又是如何寻到我的?” 李环眉眼弯弯,“秘密。”六哥以为他放弃了,只顾着拦截盛王府中的人,这才让他有了空隙,顺着留下的蛛丝马迹寻到她,而沐那边,暂时也没有动作,想必抉择已定。 “其实,济王可以回去,偶尔来瞧瞧便可。”她放下手中的工具,将手洗干净,“我不会再走了。” 话才落,感觉到他的视线望过来,似隔了许久,他回答的言简意赅,“好。” 好...一个好字,让她心间莫名疼痛,多年来,李环从不曾拒绝过自己,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信。午时一过,他便回了,和他答应的一样,只是在离开时执起她的手,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紫宸殿是皇宫的正寝,因为是皇帝生活起居之处,大丞能够入阁,是极其荣耀的事。 第40章 终是再见 才静心三日,人烟稀少的屋前又出现那个人,笑容相比第一次更清晰,更明朗。 哪怕很明确的告知他得不到回应,会失望,可依旧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每隔三日,他的身影定会出现。 月余已过,杏花已谢,满山遍地粉白铺被,枝头绿芽迎春风,若崖徐步缓缓拾起花瓣,风拂过,衣裙摇曳多姿,竹篮里的花瓣也随之起舞,她慌忙想伸手掩住,又是徒劳,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阳光普照,她的心情突然奇好,如画的脸上带笑,顾盼神飞,世人见之忘俗。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时慢时快,她笑道,“你来了。” 但在转身见到来人时,她的笑容止住,神情一窒,原本白皙的皮肤更白了几分。来人不是李环,而是她心中最不愿想,不愿见的人,李琦。 一袭玄青色丝绸长袍绣着行云流水,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她,若崖略显急促,进退两难。半晌后,她选择了落荒而逃,身后却传来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你可还记得当初因小绿的事你给的承诺?” 蓝色身影顿住,她怎会不记得,她说,以后有她能做的事,必不推脱。 “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他又道,目光未曾离开半分,“随我回去。” 若崖身形一震,没想到昔日的承诺如今却成了枷锁,缓缓转身,声音极低,“是,只是我还需留封书信。” “不用,他知道我会将你带走。”他,当然是指李环。 若崖望了他一眼,相隔三月,终是再见。坐上马车,一路沉闷,她素来明白与他处惯的模式,仍旧觉得路途从未如此漫长,他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当初的利用价值已然起了作用,难道他还不愿就此放过她吗? 从华胥渚回到庭厢阁,天色已不早,李琦安排了小绿和晓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从小绿的口中得知赵怡被休,容貌尽毁,丫鬟茉儿被杀,若崖有些吃惊,究竟是何人所为?用完膳打开房门,小绿和晓年还在门外候着,即便是春天,晚风依旧清冷,更何况小绿又有了身孕,“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无碍。”她们两人迟疑片刻,见她板起脸才离去。 关上门,她倚在床边,绣起手帕打发时间,绣着绣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若崖以为小绿又折了回来,“进来吧。”抬眼望去竟是李琦。 在烛火的照耀下,她的脸色有些红润,一扫之前的苍白,他淡道,“气色好多了。” 若崖敛下眼,不卑不亢,“谢谢王爷关心。” 察觉到她的冷淡与疏离,李琦问道,“你在气我?” “不敢。” “那为何不抬头看我?” 若崖原以为他会和前几日一样说几句便会离开,但今日他似乎不打算如此,缓缓放下手中的绣帕,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道,“王爷多虑了。” “你怪我用小绿的事牵住你?” “没有。” “奚若崖,回答我!”低沉紧绷的声音响起。他怒了,全身散发出强势与掠夺,这是若崖第一次见到李琦生气的模样,她倔强的抬起头,“那王爷为何执意要带我回来?” 他沉默,望着她的眼神又幽暗了几分,“我不会让你离开。” 闻言,心中似被堵住所有出口,得不到宣泄,所有委屈一涌而上,她从不曾在人面前露出脆弱,可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及沮丧再也不想藏在心间,她怒道,“究竟是为什么,我要的你给不了,我要走你也阻止,我...究竟算什么?!”逃也不是,留也不是,若崖终是受不住的溃之而泣,梨花带雨,声音变得呢喃彷徨,“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为什么不能放我走?为什么...” 高大的身躯环住她,男子暗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在哭泣声中,听似有些霸道,有些温柔,“这一生,你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离开。即使你不愿意,我也要留住你。” “凭什么?!”她欲挣脱他的怀抱,不料徒劳无功。 殊不知她这三个字点燃了李琦体内隐忍已久的渴望,“凭我是你的男人!”说完,被迫抬起下巴,凝黑的瞳中泪珠还未滑下,冰冷的唇覆上她的,撬开贝齿长驱直入,狂野霸道,容不得她的半点反抗,侵略过每一个角落,若崖被动的承受着他的索取,他将她压入床榻,大掌褪去身上的衣物,黑眸布满情|欲,在她耳边密密私语,“你注定与我纠缠不休。”夜色在忽明忽暗的烛火熏染下只剩情与欲的交织与纠缠。 自那夜之后,李琦便在她阁中住下,若崖坐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还算惬意,没有了赵怡,府中清静不少,但不代表她会接受现状,即便他说了那样的话,她并不觉得那是他对自己的爱,更像是对私有物的占有欲,也许哪一天,他又会被赐婚,又会出现和赵怡一样的女子,到那时她该何去何从,眼下已没定义。 直直朝着太阳的方向看去,忽然一道阴影挡在她面前,随后一件衣物盖在她身上,她眯眼,逆光看向他,阴暗中瞧不清对方的神态,“天尚冷,小心着凉。” 云沭跟在后面,待李琦走远后,他来到若崖身边悄声道,“奚娘子,多亏您回来,不然府中就太过清寂了,王爷前段时间因您的事大动干戈,幸亏您安然无恙,看到您和王爷和好,果然老天不负有心人。” 若崖抿嘴,只是淡淡看向一旁的灼灼桃花,思绪纷纷。云沭又自顾自的说下去,“自您第一次离府,王爷便派人护您周全,可见王爷对您是非常上心的。” 若崖眸中闪过一丝讯息,急忙止住他的话,“你说王爷护我周全?” “是啊!”云沭点头,表情笃定。 “他不是派人监视我吗?” 云沭愣住,脑中有点转不过弯来,“监视?怎么会是监视呢,王爷一直以来可都在保护您啊。” “保护我?为何要护我?”若崖很是吃惊,难道李琦有事故意瞒了她? 云沭算是反应过来了,想来奚娘子根本不知道王爷是为了护她,而误以为是在监视他?那王爷没有解释是不是有原因,他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王爷岂不是要怪罪于他?“奚娘子,这事还是问王爷吧。”他嘿嘿笑了两声,急急忙忙走开。 李琦一般很晚回房,每次他过来的时候若崖都已睡下。今晚,若崖没有休憩,静静守在榻前等待他的到来,只为得到确定的答案。 李琦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女子单手支撑着下巴,状似发呆,瞧见她还未休息有丝诧异,“怎么还未休息?” “等你。”她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脑袋清醒些。李琦扬起一抹笑,眼睛直直看向她,带着不知名的情愫。若崖察觉方才自己语气暧昧,红着脸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问你些问题。” 他在她面前坐下,“想问什么?” “那年我出府后,你一直派人保护我?” 李琦迟疑了下点头,明白该让她知道前因后果。 “为何我说你监视我的时候,你不反驳?”明知她误解他,但他却从不为自己辩解,一时间若崖百感交集,五味陈杂,她对他的误解,或许不止这一点。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你要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若崖怔住,撇去心中涟漪,“你护我,是因为有谁想杀我?” “这个人是谁,你应该早有底。”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交握,她低声道,“杨珏?”她知杨珏不喜自己,但毕竟血肉相连,她们是双生,只要离她视线远些,不做出妨碍她的事,她便不会伤害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说服自己,李琦却将深埋在心间的不安挖了出来。 “是。”他答。 “那时我醒来后发现在府中,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是。” “你如何逃过她的眼?” “既然她想你消失,那我就让你从她眼中消失,所以我让云沭安排了一具与你相似的尸首,让前来暗杀的人误以为是你。” 李琦沉着冷静,做事向来深思熟虑,这点若崖很清楚,她甚至才知道自己在他的保护下才能安然无恙,长久以来,却一味觉得自己在被利用,“谢谢你。” 他说他不需要这三字个,而后从柜中取出一只做工细致的妆匣,十分眼熟,与那日她在陌上轩看到的相似,正想着,手的主人从中取出一对玉镯,在烛火下愈发透亮润泽,正是那对鸳鸯玉镯! 李琦执起她的手,为之戴上,若崖有些讶异道,“那日是你买下了这对镯子?” “是。” 可明明她与李环一路都不曾遇见他,为何他能越过他们的视线? 他继续道,“我是陌上轩的主人。” 闻言,若崖会意,在长安市街的门店,也是消息来源渠道之一。垂眼凝视着手腕处价值不菲的饰物,虽然他从不做承诺,这对镯子方已代表他的心意,既已是他的人,也解开了误会,明白自己再也逃离不出他的掌中,她只道,“歇息吧。” 墨黑般的眸中涌流如海,他起身来到她面前,声音魅惑,“替我宽衣。”看着若崖耳根泛起的粉红,芊芊玉手才刚触碰到他的系带,他猛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向自己,吻住她的红唇,辗转缠绵后浓烈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原谅我了吗?” 张开眼,望穿盈盈秋水,如夜空中闪耀的星辰,微微带笑,“本就是我的错,何来原不原谅之说。”她凑上唇,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得到她的回应,李琦反客为主,再无顾忌的卸下她的衣衫,抚过肌肤上每一处留下的粉色伤疤,“这是我欠你的,唯有以身相报。” 凉薄的夜晚,春雨绵绵,过往已成云烟。屋内人影交缠,漫漫长夜,又是无眠。 第41章 无价之宝 晚春的太阳淡淡照在水面上,一阵阵微带暖意的春风拂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庭院里多了道身影,身着白色袍裾,视线落在庭院中一抹纤细的粉色身影上。 六哥没想到,事隔三月的平静,沐居然会一夜之间就寻到她的踪迹。从一开始表现出的放弃,就是为日后的松懈做准备。明明做了君子协定,却依然管不住自己想要走的脚, 她,过的好吗? 见她转过身望向自己,李环走上前,凤眸满是温柔,“好久不见。” 若崖微微颔首,笑的温婉明亮,看李环的样子 ,似乎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想不到,最后,还是回来了。” “他若对你不好,还有我。”听似玩笑的话,实则关怀备至。瞥见皙白手腕处的玉镯,细长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不确定的问道,“沐给你的?” 前人繁钦曾著《定情诗》: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恩。” 端详思索了会,李环才道,“无价之宝,你捡到便宜了。” 一席话,拨开云集在两人之间不自在的气氛,若崖知晓他是顾及自己觉得尴尬,轻声道,“之前的事,幸亏有你。” 他笑,还是收不住那份失落,如玉的脸上有些伤感,“对你,我从不后悔。” 两人静静相望,池中倒影,黄绿交加,偶有清风拂水,也带不走那无尽相思,徒画出满池春景,他收不回他的心,她亦回不了他的情。 有时候,命运往往和所有人都开了玩笑。若崖和杨珏,偏偏在这狭小的街道中相遇了,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切的一切,遥远又陌生。若崖从没想过居然会遇见第二次被赶出宫的杨珏,这些年没见,她的体态丰腴了不少,看样子似乎准备回堂兄杨铦家,她们的三叔杨玄璬早已过世。对于她这次的出宫若崖也并不想知道,不管史书上的真假,她只清楚,杨珏性格刁蛮,自私自利,虽从不过问朝廷之事,但她为保贵妃之位可谓花足了心思。 而杨珏乍见到若崖,着实心里震撼不小,杨钊明明说已解决了她,但此时此刻她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杨珏心里不禁又气又恨,突然想起不久前三郎替她新取的爱称,她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若崖,那名字,她曾从她口中听过。 杨玉环。 此时杨珏心里却有了另一番打算,杨玉必然知道些什么,也许对自己来说并不一定要她非死不可。 两人相视无语,行人纷纷将目光停留在杨珏脸上,即便女人,也是如此。在唐代,丰腴女子多是华贵的象征,所以她们引以为傲,更别说杨珏的美艳,也是独一无二。 片刻,迈开脚步,两人默契的擦身而过,如同陌生人般,若崖从杨珏的眼中读到,她并不准备再次对付自己。 才走了几步,等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杨珏在丫鬟翠喜耳边窃窃私语,似有了新的考量。 病坊内,大夫错愕的盯着眼前蒙面纱的女子,愣了半晌,他分明记得她就是那年被三个俊朗男子送过来的受伤女子! 若崖有些纳闷大夫的表情如此奇怪,难道他认识自己?她回盛王府已近两月,大姨妈就没再光顾,最近又有些嗜睡,所以她初步认定自己已怀孕,到这来只是确认下。 “咳咳,失礼了,老夫只是见这位娘子有些眼熟,”大夫随即摆正态度,“小娘子需要抓什么药?” “我只是想请大夫确认下。”她伸出手,“我是否有喜了?” 心中答案得到确定后,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她在府里无名无分,孩子该以何种身份生活下去。似是看出了她的异常,李琦搁笔,轻牵过她的柔荑,问道,“身子不适?” “没...” “那为何今日有点心不在焉。” 默看了眼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知晓,“我,有喜了。” 话完,赶紧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她半被迫的坐在他怀中,匀称的呼吸吹鼓着耳畔,撩拨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细胞,男子的声音沉稳内敛,“当真?” 女子微微颔首,话语还没说出口,感觉脚下一空,身子被横抱起,“怎不早说,先回房歇息。” 绝色娇靥,神态羞赧,她忙扯住对方厚实的臂膀,“我自己回去便可。” 依旧无视她的话语,书房门被打开,门口的两道视线就双双望了过来,流露出暧昧不清的讯息。只听李琦道,“桓硕,让东厨准备些膳食,要好的。” 七个月转瞬即逝,自从得知怀孕后,她就被照顾有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差别人替她走路了!要知道,怀孕后期多走动是有助生产的,这些古人,真是愚昧!这不,小绿又挡在了她面前,若崖叹气,“小绿,你让我多走动走动可以吗?” 小绿摇头,说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照顾她,不得有任何损伤。 若崖点了下她的头,王爷何时这么啰嗦了,小绿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伶俐,正想着,腹下不时传来阵痛,若崖忙说,“小绿,赶紧去请稳婆。” 言毕,小绿惊叫一声,声音几乎冲破了整个王府,若崖甚至忘记自己的疼痛,暗想小绿都已是两个孩子的娘,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 庭厢阁,人头攒动。剧烈的疼痛从下腹传来,若崖满头虚汗,神智涣散,下意识的随着稳婆的话语用力再用力,伴随孩子的哭声,不久后只听见房外传来稳婆道喜的声音,“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双生子。” 眨了眨眼,身体已被掏空,此时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视线朦胧,一张熟悉的俊颜若隐若现,声音很轻很温润,“你还好吗?” 下意识的点头,她沉沉睡去。 孩子出生后便由麼麽带去照顾,他说,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每晚他都拥着她入眠,从不逾矩。他还说,“我给不了你名与份,但我可以让我们的孩子得到该有的。”所以偿儿和佩儿被封为真定郡王和武都郡王。 最近李环出入盛王府也有些频繁,若崖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大概她能猜出李琦在部署些什么,从他每日批阅的奏折上看的出,他的计划正一步步付诸行动,朝中除去李林甫、杨钊一番人,凡是正直良将皆是他的人,更别说他密室中无数的金银财宝,定是将来成大统后用来填补国库的空虚。 慈爱的目光看向两个孩子,她不再想其他,就算未来天翻地覆又如何,至少,她知道他会是位明君。 李环和天魁星此时都聚集在书房中,李琦没有抬头径自说道,“天魁,这是济王,想必你也见过了,以后也可找他商量。” 李环皱了下眉头,不悦道,“为何,你不是说只要我帮你打探消息便可吗?” 李琦并未回答他,转向天魁星,“你那边查探结果如何?” “禀王爷,从天煞星口中得到的答案依旧如此,但是崔器那边说法不同,倒是和济王说的一样,当时他俩确实一同进入房间,天煞星先辱骂了杨太府的小妾韩珠团,然后在竖柜上找到暗盒,拿给杨太府看的时候里面便有谶书了。”崔器是近年李琦交络上的御史,当初卢铉言杨慎矜之事是他所为,李琦虽有疑问,却也没找出破绽,在与崔器结识后,发现崔器性格独特与人少交往,而且行为分明,任官时清廉谨慎,根本不像卢铉所说之人。 不久前李环从王鉷口中探知,当日崔器也只是奉父亲唐明皇的命令搜索杨府,又怎会与李林甫交好,更别说事先准备好谶书藏匿袖中。思及此,只有天煞星卢铉说了谎。 天魁星怔住,“莫非天煞星叛变了?” 李环倒有些不认同,“若说叛变,那他定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李林甫沐的计划,可是李林甫在沐回王爷府后并未采取任何措施,这点就说明他并非完全叛变。” “溢说的很对,卢铉是个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他既没有公然叛我,也没完全倒戈李林甫,这就说明一点,只要谁对自己有利,他便会帮谁。显然在杨慎矜的事件中,他选择了位高权重的李林甫。”李琦沉声,“既然这样,我也同样可以利用他除去李林甫和王鉷等人。”他挑眉看向李环,王鉷是济王妃王恭烟的表叔,他要动他,自然得询问李环的意见。 李环显然并不在意这个表叔,再者王鉷苛剥百姓,朝野内外怨声载道,这样的御史不要也罢。 “那好,具体事宜我们从长计议,还有将杨慎矜的奏折匿名送入东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为何交给李亨?”李环不解,将杨慎矜的奏折交给他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琦只说了声以后便知,把奏折交到天魁星手中,示意他先离去,见天魁星的身影隐去,李环顿领悟到,来日沐成为君主,要拉拢李亨,必先给他退路,杨慎矜有冤世人皆知,若有人日后替他平反,最好的人选就是李亨。 想不到连这一点,沐都有考虑到。 幸亏,是友不是敌。 凤眸掩过惊叹之色,李环这才缓缓走出房门,目光顺着右首方向望去,这段日子他都刻意避着她进府,担心自己成为她的负担,让她觉得不自在,却依然忍不住追随着她。 “她很好。”李琦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眸似看穿一切。 苦涩的笑容自唇角逸出,李环收回视线,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廊中,只留下一句话,“好好待她。” 作者有话要说: 在古时,跳脱即为手镯。 第42章 千金一诺 李琦走进庭厢阁,就见若崖在床边逗弄孩子,绝美的容颜上漾满笑容,头也没抬的说了句,“你来了。”他抿嘴看向床上两个圆滚滚的肉球,“抱他们出去。”麼麽们闻言迅速抱起了孩子,不敢多逗留。若崖纳闷的看向来人,莫非他还吃孩子的醋么?! 门才被掩上,她就被来人抱了个结实,压倒在榻上,忙惊呼,“现在还是未时。”可惜她的话语并未有任何作用,李琦堵住了她的红唇,若崖抽出间隙喘息道,“王爷,旁人会落下口舌。”他止住动作,强忍住多时的渴求,坐起身,一并拉起了她。 “王爷有心事?”若崖问他,看的出李琦今日心事重重,想必计划进行的有些不顺利。弑父篡位,此乃谋逆,是滔天大罪,即便成功,不是在位不长就是众叛亲离。南北朝时期宋朝的刘劭,隋炀帝杨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想要巩固势力及地位,得群臣拥戴,必先除去李林甫、杨钊一干等人,唐玄宗又极度重用他们,若要瓦解其中势力,需摆好棋一步步渗入,并非短时间之内所能做到。 他沉默,若崖淡笑,明白其中缘由,只道,“不论结局,我与你同在。” 墨黑的眼中深意加重,看着她坚定如常的神色,口气倒有些许放松,捋过她鬓角的青丝,他淡道,“我诺你一言,你许我一世。” 若崖有些震惊,李琦一向内敛,从不轻易将诺言放在嘴边,曾经她言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他也是那样的冷静自制,看不出丝毫动容,至赵怡那件事后她才方知他为自己做过很多事,他亦从不于她解释,可刚刚那句,分明是应了对她的承诺,盈盈露笑,点头应允。 “六宫无粉黛,独为你一人。” 独为你一人。 双眼迷离,怔怔的望着眼前人,磕磕碰碰,分分离离,情意暧昧,整整六年。一席话,洗去曾留在心中的所有委屈及迷茫。漫漫人生,她从不求奢望,曾为自己的倔强选择离开,亦为他的抱负选择沉默,而愿得一心的信念也早已在替她挽上玉镯时瓦解溃散。如今,他却给了诺言,再多的形容也述不出此时的感受,诸多欢喜与触动纷沓而来,冲击着心灵深处,眼眶涌起一丝灼热,忘记言语。 紧紧的,紧紧的,默默环抱住他,泪水浸透丝袍。 密密麻麻的吻自额间落下,他在耳边低语,“待到晚春,我与你去踏青。” 这句话,她等了很久。 在那一日之后,李琦愈发变的繁忙,她甚少能见到他的身影,偶尔只在廊中瞥见一眼,甚至连话语都说不上,多少还是失落。 前些日子,安禄山入朝,唐玄宗不计财力为其在亲仁坊建第宅,可自由出入宫掖,甚至有丑闻传出安禄山与贵妃对食,唐玄宗也从不过问。不久后,广平公主侍从与三姐争西市门起了冲突,杨氏家奴遂挥鞭抽打,鞭及公主衣至坠马,驸马程昌裔下马搀扶,亦被鞭打;广平公主状告唐玄宗杨家仗势欺人,不料唐玄宗只做了折中处理,杖杀了杨家奴仆,而驸马被撤了职,这让世人皆知,哪怕是公主,也得罪不起杨家人。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不过是宫内人的茶余饭后,若崖听过就罢,与她也无干系。 唐玄宗沉溺声色,挥霍无度,几乎将朝廷之事全部交于李林甫和杨钊处理。四月,鲜于仲通败于南诏,八万大军战死六万余人,南诏王阁罗凤将唐士卒战尸筑为京观。(京观,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唐玄宗下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旧制,百姓有勋者免征役,时调兵既多,国忠奏先取高勋。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 与此同时,安西都护府与大食因在边疆上的抵触和冲突,战争迫在眉睫。安西大都护由李林甫遥领兼任,高仙芝任副都护。高仙芝初时在征战中取得很大成功,但他过于贪婪,处理民族关系不当,假意和石□国、突骑施约和,背地却纵兵杀掠,甚至老弱病残都不肯放过,这一系列错误行为让西域大大不服,于是暗中联合大食欲共攻安西四镇。 李林甫得知后,上告唐玄宗应先发制人,于是唐玄宗命高仙芝为主将,领兵三万前往制敌。李林甫一来没有瓦解太子之位,二来对李琦之势担忧,遂谏言道,“盛宣王英勇善战,才思敏捷,若是由他监察,胜算无疑增加数成。” 唐玄宗并未立即采纳,只道,“皇子们都未实际征战过,沐虽长期领兵扬州,恐也有患,待询问过他再定。” 李林甫并未再继续追问,不过心里对答案也了然了几分,李亨碍于太子之位只能忍气吞声,可李琦不一样,没有称谓的束缚,回长安以来行事神秘莫测,为人处事冷静,就算派多方人打探也毫无头绪,实在诡异。而且与其兄李瑁相比,李琦天赋异禀,圣人虽待他不同,却从没动过立太子的想法,个中缘由李林甫早能窥探出来,为保日后官位,现下就是除去他的最好机会。 西内苑,古树参天,绿树成荫,浮萍满池,奇花异草争相斗艳。白衣男子在跨过安礼门后将横刀交给身旁之人,对周围如画的景致丝毫没有观赏之意,径自来到早已等待多时的玄衣男子面前,问道,“所以,你同意了?” 玄衣男子点头,转而坐下,灰色石椅上铺落几片红色花瓣,鲜艳欲滴,男子拾起,观察了几许,淡道,“这样也好,降了他的防范心,待我传消息过来,这边就可以开始行动。” “既然你已决定好,我便不再过问。此去路途危险,好自为之。” 李琦唇角染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六哥,待我离去,劳你多担待了。” 闻言,李琬回瞥过来,清冷的眼神直直望入对方黑沉的眸中,只回,“望你言而有信。” 乌云黑沉沉的压下,看似风平浪静,叶落无声,顷刻间雷声造作,惊醒大地上的生物,倾盆大雨畅然落下,洗净尘世的烦闷,绿叶摇摆迎露,花草烨烨生辉,生物吟唱一曲,夏日的雨,来势汹汹却让人觉得酣畅淋漓。 若崖在庭院中舒展了下身子,吩咐麼麽把孩子抱出来也侵染下闲适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泥土的味道,炎热褪去几分。阳光渐渐透过云层洒落,嫩绿尤为翠,荷花瓣上的水珠滴滴滑落,漾到荷叶上,最终与池水融为一体。 回廊中出现一抹挺拔的身影,踱步而来。她的目光落在男子略显疲惫的脸上,璀璨一笑,华彩淡然,明媚不可方物。 “你回来了。”下一秒,纤细的身子便被他抱个满怀,蕴贴着的衣物还有些湿热,许是在路上淋了雨,她担心道,“先去换件衣物吧。” 双手被李琦叠握在胸前,只听他道,“晚春虽过,承诺还在。收拾几件衣物,我带你走。” “你累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沉重的呼吸落在她发鬓,薄唇蠢蠢欲落,他的拥抱更贴合了些,声音是道不出的蛊惑,“无碍,快些去吧。” 口中是这样说,可手中却没有松开,若崖嗔了他一眼,白皙面颊止不住的泛红,瞅见一旁麼麽们暧昧躲闪的眼神,忙推了下他,“你先松开。” 腰间的力道撤掉,他道,“我在马车上等你。” 果断迅速的收拾好几件衣物,并交代麼麽们一些日常,当她掀开马车纱帘时,李琦正在闭目休憩。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很累了,为何还要执意带她出去?正想着,见他睁眼,唇边露出若有似无的笑,示意她坐好。 “去哪儿?” “到了便知。” 夏日的帷裳早已替换成珠帘,风拂过,击起阵阵清脆响声。路上的景致,如此熟悉,想起那日随他回来,心情寡郁,而今心绪飞扬。熟悉的墨香味萦绕鼻间,他的身躯突然靠近,在马蹄声与轱辘声中拥过她而眠。 思绪百转千回,又忆起那日,明明知晓在白日做那些事会让旁人落下口舌,却依旧在他的承诺中沉沦,承受着他无止尽的索求,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心中那句话,是否有说出口?若说出口了,他又会有怎样的回答,忽然间,她有些不想知道。 ‘我从不后悔与你相知相遇,不管是错是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书写方式;而我,不奢望你为我书写历史,只愿你真真正正爱过我,哪怕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关于虢国夫人的事,之前一章已捉过虫,发现时间不匹配,所以挪到这来了… 第43章 一起踏青 门前山下,木屋栅前,这里的景致与她离开时没有丝毫的变化,唯一的不同,只是杏树结果了。远远看过去,枝头占满粉色。 粉色?不对,杏果应是橘黄色的。 待靠近后,若崖吃惊了,不是眼花,确实是粉色。折下一朵细细看来,原是用粉色丝绸缠绕而成,千重万重,数里杏花谷中枝头系满,粉绿交加,别有一番色彩。她讶异的问道身后男子,“可是你的安排?” 李琦意味深长的点头应答,“悠悠数载,杏花虽落,情意终定,只为博回你一笑。” 湛蓝的空中,鸟儿盘旋,绿意盎然,蝉声鸣鸣,夏日的风清新温暖,在林中让人觉得怡然自得,丝毫没有粘腻之感。让人心绪通透,她蓦然浅笑,“原来你在意。” 霸道搂过她的腰,他未回反问,“那日若不是我,你是否会为他而留?” 微微抬眼,四目相接,她的眼睛带着坚定与坦然,“为他,为我,感情若是将就,到最后只会变成枷锁。” 话完,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手抵住后颈,允住微启的红唇,她刚想阻止的话语也被淹没在口中,双手无力敲打着他的肩膀,吻,越来越深,逐渐肆无忌惮,他的欲|望,昭然若揭。 若崖又惊又羞,杏花谷虽是隐世之处,却也时常有人上山砍伐,若被人撞见,委实太难看。 忙狠心咬下,他终于止住动作,黑沉的眸中满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当下一把横抱起她,声音暗哑,“回屋。” 原本的木屋早已替换一新,无论器皿还是柜橱,都是色彩华丽的上等品,床榻上也铺了层云罗丝绸,阳光洒入屋内,明亮如镜,若崖忙岔开话题,“这幢木屋你买下了?我当时只付了半贯铜钱,还有半贯那掌柜不曾来,我也就忘记付了。” 李琦眼中划过一丝深意,六哥早已在她入住前就买下这幢宅院,看来她确实丝毫没有发觉。 “是。” 径自走到榻前,才放下她,见她又起身准备逃离的样子,李琦覆身压上,只见身下的女子面色绯红,娇羞倍显,又想反抗的神态,他笑道,“在府中会落下口舌,在这只有我与你二人,没有闲言碎语,而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言后,在她微愣的神色中卸下衣衫,不给任何逃离的机会。 清晨的阳光照入,晨风带着缕缕花香,若崖悠悠转醒,才刚欲起身,只觉全身上下酸痛无比,艰难的穿戴好襦裙,青丝随意挽起,榻上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只听门外不时传来异响,才打开房门,就见李琦在院中练刀,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寒光流动,他的身姿峻拔,手中收放自如,落叶纷崩。 她对武术招式根本不懂分毫,却也看的专心致志,更是第一次见到他使用横刀的样子,气势滂沱。 李琦见她醒来,收回武器,唇角露出一丝浅笑,“醒了?先去用早膳吧。” 早膳?莫非他亲手制作?来到东厨,却见桌上空空如也,他表示无辜,“我只吃你做的食物。” 恩,说的理直气壮。 后院因长久未打理,杂草丛生。她的马儿,不见踪影,兴许已欢脱在哪处碧绿丛里。湖水清澈见底,倒影着男子闲雅的脸庞。在印象中,李琦每日都会忙到很晚,但自昨日到这后,他一改前状,甚是悠闲的端坐在河边野垂,此时此景,若崖感到些许欣慰,长期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眼下是需要放松心情。 在平静与安宁中度过第一日,夜晚,成群的萤火虫在湖边芦苇丛中轻舞飞扬,胡凳上的两人并肩坐着,若崖手执团扇,望着明亮的星空,“从未想过,能有一日,我会与你一同赏月。” “那以后空了,我便陪你一起。” 她讶异道,“当真?” 李琦环过她的肩,眸中暗光流过,肯定道,“当真。”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准备好早膳,替他绾发。就如寻常夫妻般,戴上银冠,只听他问道,“上元节那日,天灯上你写的是什么?” 咦?一时间,她都未曾反应过来,思索片刻才想起原是李亨相邀出游那日,遂故作调皮道,“你好奇吗?” 李琦微挑眉,看向镜中之人,有着难以分辨的笑意,“只是好奇那是什么。” “你若不说也无碍。” 其实,她那日写的是拼音,古时并没有拼音,而是使用反切,用两个认识会念的字,取第一个字的声母,取第二个的韵母拼合起来,直到明朝,西方传教士用拉丁字母拼写汉语,是中国最早的拉丁字拼音。 至于她写的内容,其实就四个词, 与你安好。 当初只是单纯希望哪怕一世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没想到事情一桩接一桩,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放下木梳,她浅淡开口,“一世平安。” 是的,现在她所想的,就是能一世平平安安,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永无悔。 随即又岔开话题,“随我去放纸鸢。” 在唐初,纸鸢多是军事只用,最近才转化成娱乐用途,昨日午后闲来无事,她花了一个多时辰自己也尝试裱糊出一个,用紫豪随意在纸上画了几笔,现下喊来李琦欣赏她的‘杰作’。 “民间多是游童乐事,想不到你也热衷于此。” 若崖不苟同道,“宫中女眷不也常嬉戏游玩。” 固定好手中丝线,逆风前行,裙摆飘曳,纸鸢缓缓升起,翱翔在天际,正喜笑颜开,纸鸢突然左跌右撞,似没了主张,直直跌落下来。她捡起,不太理解究竟何处有差错,李琦接过她手中的纸鸢,缓缓道,“在升空时且要注意风向。” 熟稔的扯过丝线,越放越长,纸鸢越飞越高,随风舞动,丝毫不受风向影响。她不禁奇道,“你曾放过?” “不曾。” 女子闻言嫣然巧笑,美目眇兮,正遇一位少年路过,如痴如醉的呆望着白衣女子的仙姿佚貌,甚至忘了自己处于坡度之上,就连摔下去也是红着张脸,手足无措。 若崖视线随了过去,还未来得及言语,一道身影挡在两人中间,李琦看似平静的俊脸出现在视线中,声音也是平淡无奇,只牵过她的手道,“阳光太烈,先回屋。” 无奈回道,“这才刚过巳时,不妨去街市走走?” “不。”他断然拒绝。 “去买些食材,晚上用。” 说到此句,李琦终于停下脚步,“那好,需把面纱覆好。” 华胥渚,是中华始祖母“华胥”的故里和归葬地,传说此地即华胥氏怀孕后栖息之地,这里有沿安山向东延伸的伏羲山,女娲庙。若崖对摊位上的民间小吃及物品都很好奇,毕竟每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特色,先前在此居住,她几乎都没一人出来逛过。 整条街走了个来回,选定几种食材,两人又漫步走回去,李琦望了眼她,说道,“累的话叫辆马车。” 摇头,她表示不用,两公里的路,可以接受。古时的夏天,真的与二十一世纪的夏天差的很多,高山绵延,山脚下绿树葱茏,即便太阳高照,却也不让人热的难耐,“这的夏日,我一直都很喜欢。” “为何?” “凉快,没有粘腻感。”顿了一下,她又道,“还有食冰,不过我不太喜这个。”唐代市面上已有“冰棍”出售,但都价格不菲,他们在大木桶里放上冰,撒以盐以降低冰的融点,再将盛有蔗糖水的小铁盒排列在桶中,插入小木棍,过了一会儿,就冻成了冰棍。 “那你喜何样的?” 若崖想都没想道,“水果味。” 李琦莫名笑了下,有些意外她的话语,却回道,“噢,倒是不错的主意。” “你那的夏日又是如何?” 抬头望着天空,她也许久未回现代,都有些忘记以往的生活了,“热。” 李琦转过头,神色突变得莫名,带着别样情愫,声音低而沉,“你曾说李亨不能死,否则你会消失,可是真的?” 呆呆的收回视线,她懵了片刻,当初只是单纯的不想改变历史顺口说的,哪还思量其他,没想到他竟当真了,于是笑道,“也许而已,事事无绝对。” 男子的气息立即环绕上她,言语中有说不出的舒缓及放松,“可当真?” “真的,”若崖立即会意他一直以来的担忧,同时亦搂过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言道,“我发誓。” 结果往后的几日,她都没能早早从榻上下来。 白日里或登高,或听曲,或棋艺,或看戏,不失为两人独处相濡以沫。 “明日起我会离开数月,回府后照顾好自己,有事吩咐桓硕便可。” 她从他怀中抬起脸,问道,“去哪?” “有些远,处理朝廷上的事。”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是何情绪,只嘱咐道,“好,万事小心。” 第44章 惴惴不安 自李琦离开后,她心中便有了不安的预感,现在是751年四月,历史上著名的怛罗斯之战就在七月,她隐约记得高仙芝率军从安西出发,越过葱岭、沙漠,长途跋涉需三个月左右,才能到达怛罗斯城下,这时间太过巧合。她不愿过多干涉李琦朝政之事,所以当时并未问出口,可这几日思索来思索去,总觉得不妥。于是问桓硕道,“王爷是去哪?” 桓硕下意识的摸摸脑袋,其实在出发前王爷就交代不许对奚娘子透露行踪,因为此去多有危险。于是装作不清楚,“我也不晓得。” 将桓硕的一举一动看到眼里,若崖假装不再为难,挪开了脚步,随后找到小绿交代道,“务必要让桓硕说出王爷的行踪。” 小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连问题也不问下。连着三日,桓硕对小绿也是小心谨慎,若崖让小绿先不要逼紧,待桓硕放松警惕时再问不迟。 又过了几日,小绿终于从醉酒的桓硕口中得知李琦去了安西,急急忙忙跑去告知。 若崖闻讯,腕部被手中银针扎了一下,多日的祈求还是无用,心中的预感终是应了。怛罗斯之战,大食惨胜,大唐惨败,据史实记载三万大军最后才余千人。忙起身找到桓硕,“云沭也随去了吗?” 桓硕自知再也瞒不住,答道,“是。” “那如何能联络上王爷?” “眼下,只能书信传达。” 她当下立断,“不行,待书信给他们根本赶不及排兵布阵。”眼下并非逞强冲动之时,她需好好冷静考虑想出万全之策。第一,托人送信,时日太长,更怕途中出意外,要知道这些内容是不能被外人窥见的;第二,她亲自去,这是最蠢的方法,女子单独出行更容易惹来麻烦,更何况她不识路。第三,让白玢前来相助,但扬州太远,时日上又会拖延。 唯有委托可信之人,济王妃的事从小绿口中已得知一二,她亏欠李环太多,不能再寻他帮忙;最佳人选,当属李琬,他向来与李琦有私交,寻他应该可取。 想到这,若崖即刻落笔写下书信,内容提及恒罗斯之战的布阵、双方人数对比与高仙芝在深入敌方阵营七百里余遭受内外夹击的事。封好信口,询问桓硕荣王府的所在,匆匆就出了王爷府。 转过几个坊,终于来到荣王府前,却偏偏被守卫拦在门外,“来者何人?” “我是盛王府上的丫鬟,有急事求见荣王。” “可有令牌?” 若崖愣住,一想方才走的过急,压根忘记此事,不打算浪费口舌,转身就欲回去取了令牌再来,只听后面一道干净的女声说道,“小娘子留步。” 她回头,一位身穿宫廷朝服的年轻女子正从荣王府走出来,容貌柔美婉约,看神态,似乎曾见过自己,不确定道,“是我吗?” 年轻女子点头,“是。”不紧不慢的来到若崖面前,“荣王不在府上,你若急着寻他,恐怕是不行了。” “他在宫中?” “最近因边防不稳定,荣王一直留在宫中操练羽林军。” 抚了抚额头,她的忧愁又多了几分,更没心思询问年轻女子的来历,只回了句,“谢谢。” “等等…”女子又喊住她,细长的凤眸直直望过来,“你不是济王府上的人吗?为何自称是盛王府上的人。” “我是盛王府中的人,并非是济王府。” 女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又继续道,“你若要找荣王,我可以代为转达,因为我正准备回宫。” 若崖挺讶异年轻女子如此爽快的言语,看对方神态,也非开玩笑,于是问道,“请教小娘子芳名,来日定当相报。” “徐冉,太医署御医,相报就不必了,既然遇见,便是有缘。” 若崖揖礼,“那就劳烦徐娘子,转告荣王我在此处等候。” 徐冉也揖礼后才离去。 二刻刚到,若崖就见李琬驾马而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会突然来此?” “若崖有事需荣王出手相助。” 李琬下马,清冷的眸中略过不易见的讶异,更是第一次见她有求于人,隐隐约约中感觉到事情可能不一般,“何事?” “能否请荣王安排一位可信之人将这封信送给盛王,此事事关重大,若崖眼下不便说明缘由。” 李琬二话不说的接过她手中的信封,“我派卫鑫即刻出发。” 若崖本以为还有一番说词,没想到李琬竟毫不迟疑的应答下来,而且遣派出他的贴身侍卫,心里一块大石终是落地,长舒口气,弯身揖礼道,“谢过荣王。” 李琬将马牵给守卫,又问道,“你知晓沐去安西监军的事了?” 她颔首。 “此去三千多公里,少则三月,多则四月,沐才出发九日,定能赶上。” 闻言,若崖顿住,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李琬见她奇怪的样子不禁又言道,“有何不妥吗?” “容我..想会..”她瞥了眼来来往往的街巷,视线定格在井字交错的过路,想起自己对地理方位还不是很了解,对唐代版图及安西都护府的方位也都不清楚,于是问道,“荣王府上可有图经?” “你随我来。” 随着李琬的脚步在回廊中转了几个弯,在右手一幢复式楼阁中停下,打开门,若崖就瞧见屋内都摆放满武器,长短不一,有双刃陌刀、长□枪、横刀和弓箭,她暗叹如此厉害,想料身手也不错,否则唐玄宗怎会命他操练羽林军。荣王府的书房却安置在二楼,也是鲜少有的例子。 李琬在进门右首转弯后直往阶台,眼神落在角落某处,闪过一丝异样,脚下却依旧踩上阶台,从容走向楼上。而后从木架上取出图经递给她,若崖翻开仔细比对西洲版图,安西都护府所处龟兹国,李琦先要去都护府与高仙芝汇合,再商量进攻事宜,看图上怛罗斯距离都护府还有些距离,她不确定的问道,“都护府至怛罗斯,行军需多久?” 李琬接过图经比对了下,思索片刻道,“三四月左右。” 对了,问题就是出在这,李琦至安西需三月余,与高仙芝汇合后行军至怛罗斯又需三月余,这样下来战争岂不是要到十月才触发?莫不是她记错了,还是资料上写的阳历非阴历? 不,时间她没有记错,要么是阴历阳历问题,要么就是其中出了差错,高仙芝其实早已出发去怛罗斯。而她此时更偏向于后面的想法,“若开战,朝廷会收到消息吗?” “高仙芝已递了补充军饷的上书,朝廷只待收战胜的捷报。” “那我说,如果高将军已出发去怛罗斯,荣王可相信?” 李琬怔住,望着她笃定的眼神道,“沐还未到安西,高仙芝怎能先行发兵?” 她依旧道,“若是呢。” 话语一出,李琬豁然想到李林甫特意参谏李琦前往安西监军,莫非李林甫本意并不在此,而是为了借机除去李琦?如此一来,李琦此行恐有异,忙道,“我派人先去探知消息,待确认后商量对策。” 眼下只能先等待,贸然出行反而会自乱阵脚,她拿回信,答道,“好。” 当满怀心事时,等待总是特别漫长,自那日后已过二十几日,李琬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若崖也明白路途遥远,又耽搁了时日,来回月余是必须的,却还是止不住的烦躁。小绿瞧见主子心不在焉的样子,连连责怪桓硕不早些说,桓硕则是一脸吃亏,也不好反驳。 清晨醒来,帮孩子准备好膳食,自己则食不知味的灌饱了肚子,不多久李琬便派人将消息传了过来,说高仙芝确实已先行出兵,对李琦的去向却一字未提。若崖有些好奇,既然知晓高仙芝已出兵,眼下赶过去也无用了,为何不通知李琦回长安,难道是未联络到吗? 于是又匆匆出了门,荣王府前的守卫这次见了她,倒是礼让的相当快。待小厮领着她到兵器阁,正瞧见卫鑫正从楼上下来,李琬对其使了个眼色,卫鑫便快速走出去。 “若崖前来,是想询问下荣王,盛王那边如何了?” “我刚已派卫鑫前去通知沐回来。” 李琬素来脸上平静,甚少瞧出端倪,若崖闻言没有一丝怀疑,谢过李琬后就出了荣王府。 回去的路走到大半时,她便发现,身后鬼鬼祟祟的随着一个人,一路躲躲藏藏,却不知早已暴露行踪。 毫不迟疑的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极为不修边幅的女子身影,衣裳破烂,头发凌乱,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唯一能辨别出来的是她那一双眼,迟疑又愤嫉,不安又惶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休的赵怡! 第45章 天慧徐冉 赵怡之所以回长安,是因为家中落魄,父亲被杖杀,母亲殉葬,所谓的亲朋好友不仅没有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视她如敝屣,避之不及。当了仅有的几件首饰,一路又走回来。 想找表姐王恭烟,却也被拦在府外,在外等了数日,依旧不见表姐的身影,好不容易遇见济王,才知道,表姐不久前已签了休书削发为尼。 一丝苦笑在赵怡唇边溢出,虽然济王没有说其中原由,恐怕也和奚若崖脱不了干系。昔日熟悉的街道,一路走来,下意识看着不远处那幢翘檐华丽的王宅,却偏偏遇见正回来的奚若崖。 昔日繁乱的画面再次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她的心中,又浮现些许不甘。但不知为何,奚若崖一路很从容的随她来到人烟稀少之处,“你为何愿意随我过来?”明明可以装作没有看到她。 “不过,是有些想了解你的想法。” “你同情我?!” “错,我不会同情你,也不会可怜你。”同情,可怜,对现在的赵怡来说就如利刃,也是赵怡最后的一点自尊。 “那你随我来,又是为了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想用你的善良感化我?” 若崖环视四周绿丛,见没有可用的东西,拎起裙摆扯下一根长条,明眸坚定的看向左侧满身刺的女子,“不,只是问你,想不想同归于尽。” 话落,赵怡瞪大双眼,错愕的看着她用那撕下的长条将自己的右臂和她的左臂绑在一起,心跳如雷,话语不清,“你…你想…干什么?” 身子被强迫带到湖边,惊恐的看着前方深不见底的湖水,只听身旁之人依旧十分淡然道,“我数一、二、三,就一起跳下去。只要绳不断,我们同生死。” 脚下踌躇,脸色煞白,赵怡已然没有任何主张,数已到三,她终是惊叫出声,身子连忙向后倾倒,跌坐在草地上,环抱住身子颤抖不已。若崖被顺之带倒,脚跟前却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横刀。 而后一道女声响起,“哟,我真是来得巧。” 若崖解开长条,起身,脚下一软,险站不住脚,身子随后落入一个男子的怀抱,“你又是何必呢…” “我无碍,”面纱下的脸也有些苍白,不着边际的拉开距离,她看向李环身后女子,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冉,笑了笑,又道,“那一脚,是不会跨出去的。”不过是场没有意义的赌注罢了,既然与赵怡遇见,那就彻底做个了断。 拍了拍尘土,赵怡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徐徐道,“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担心别人看不起自己,你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随后与李环他们一起消失在这片广阔的树林里。 风轻拂过绿草,满身脏污的女子缓缓从膝间抬起头,默默注视着一汪湖水,过了许久,乌黑的眼透出释然,结果,还是败给了她。绿地中一抹金色光华闪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掉落,一枚金步摇静静躺在草丛间,温润明亮。 若崖很讶异徐冉在与济王告别后居然一直与她同行,听与李环的交谈,似乎是徐冉拜托李环将自己带出宫,为了解决点私事。 “徐娘子,可是有事相托?” “奚娘子真是直言直语,爽快。” 这徐冉的性格,和她那张柔美婉约的脸着实有点差。不过...若崖的视线留在了徐冉手中的那把横刀上,古时女子学武的少之甚少,她的身份,恐也不单单是御医。 “愿不愿同我一起去寻盛王?”徐冉道,“噢,忘记说了。荣王可能没告诉你,盛王此去,是李林甫的安排,既然高将军已出兵,你想李林甫的动机是何?” 闻言,心中咯噔,顿时如沉入湖底,她不确定的问道,“你怎知晓此事?为何也要去寻盛王?” 徐冉的脸微微红,有些不自然,“我寻的并非盛王,而是另有其人。” 若崖的话还未接上,一道男声便打断两人的谈话,“胡闹!”原来李环并未离开,只是在暗中观察徐冉究竟有何用意,在听见她的话语后忙出声阻止,“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女子家怎能单独出行?六哥已派卫鑫前去支援,你们勿需担心。” 若崖敛下眼,李林甫能在宫中执掌大权十多年,用尽心机摒除所有挡住他的人,他的心思及计谋,绝不简单。“我会去,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去。”明眸坚定,她的信念毫不动摇。也许,她会成为李琦的负担;也许,她会与李琦交之失臂;更也许,是她与李琦的最后一面。于她心间,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望济王成全。” 徐冉本还想挣扎几番,听见她的话语后眼睛一亮,猛点头应和。 李环望着她,好一会儿,未曾言语。 隔了许久,才道,“你该相信他。” “我相信他,所以,才更要去。” 奇怪的氛围,莫名的话语,徐冉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立即明白两人之间无形的争执。吐了吐舌,她向来不惧任何事物,唯独不喜一人的旅途,那日在荣王府顺了把横刀,打算再找人顺途,却偏巧在荣王府前遇见奚娘子,本以为是济王府上的人,谁知竟是盛王府上的人,要说盛王府上的女子,那就只有一人,姓奚名若崖。据天魁所言,盛王曾为之特意花重金从民间寻找稀世珍宝。 “你若执意,别怪我动手。” 李环此言,让若崖更确定徐冉所述为实,原来李琦早预料到这一切,所以才执意带她去踏青,此行,恐怕他自己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济王,稍等!”徐冉急急打断,“不如您随我们同行,一路有照应。您即便锁住奚娘子的人,也锁不住她的心啊!” 这话乍听来,好似有些别扭,若崖尴尬的咳了声,知道唯有此法可行,于是娓娓道,“徐娘子的话可取,济王可愿意随行?” 凤眸停留在她写满决心的脸上,迟虑片刻,终道,“这一路,必须听从我安排。由于路途遥远,准备好所需,明日卯时出发。” 徐冉扯过她的手臂,露出抹释然的笑,“多谢济王。” 因徐冉常年居太医署,在长安未有置宅,所以若崖将她带回盛王府留住一晚。用完晚膳,天色还尚早,她们二人同坐在庭院石凳上微憩,池上虫乐交响,池边奇花绽放,天边划过一颗流星,那一瞬的美丽,悄无声息,而后极速隐入天际。 若崖替自己斟了茶水,问道,“徐娘子要寻的,莫不是云沭?” 徐冉摇头,“天罡?才不是。” 若崖放下杯盏,天罡星的星名应只有他们内部才知晓,莫非徐冉就是白玢口中所说隐藏在宫中打探消息的天煞星? “你是天煞星?” 话语一出,徐冉随即正经道,“非也,方才我只是试探奚娘子对盛王知晓多少,眼下看来,是我多虑了,奚娘子是值得信任的人。” 若崖对她起初的不信任并未感到生气,常年居住宫中,对陌生人产生警戒是人之常情。 徐冉续道,“天慧星,徐冉,见过奚娘子。” 若崖讶异的抬起头,白玢不是说宫中只有天煞星一人吗? “我的身份,只有盛王、荣王、济王和天魁、天罡才知晓。” 徐冉,十四那年,本也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女,父亲常年饮酒,每每醉酒,就对其母及弟弟妹妹们打骂侮辱,每日的每日,只要见父亲回来,全家都担心受怕,终有一日,父亲用铁棍击打在母亲头上,母亲当即昏死过去,看着满地血腥,父亲毫不迟疑的又扬着铁棍朝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身上挥去,钻心疼痛的感觉及耳边弟弟妹妹的哭喊声,让她再也不想约束心中长久来的戾气,不顾伤口出血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拿起铁锄重重敲在父亲后脑勺上,那一刻,她只想着让父亲住手。 第二日,她被以弑父罪名关入大牢,弟弟妹妹们捎来消息,母亲伤重过世。在牢中数日,即便饭菜馊凉,被判凌迟处死,那也不过一时,她也觉得好过在家日日惶恐。 室内幽暗,空气混浊,到处笼罩着怨恨与死亡的气息。门被打开,几缕残阳照入,很快又被黑暗掩去,有两位贵公子踏入,巡视过每一间牢房,最后到她面前停留,只听为首的道,“那就她了。” 自此,她有了新身份,有了新生活,有了教她一切的那个他。 若崖敛下眼,覆上徐冉交握的双手,只道,“事已过去,路还漫长,来日方长。” 黑夜来临,三个男子在来到沙州驿站后,牵好马匹,身影很快隐入驿站,由于沙州均被沙漠戈壁包围,昼夜温差大,驿站已有不少人驻扎在此。李琦上下扫了一圈,神色如常,让云沭及天魁先行入座,自己则问驿站老板要了三间房,回到座位上便示意云沭、天魁握好手中武器。一所客栈向来只有十二间房,而驿站内上下约有三十余人,即便打尖,在他们踏入门的刹那,投过来的视线却是藏不住的杀气。 局面正尴尬僵持,门外又传来“吁...”的停马声,众人纷纷竖着耳朵倾听。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琬的贴身侍卫,卫鑫。 在卫鑫踏入驿站的第一步,局势已然发生变化,原本还分散在四周的人顷刻间来到李琦他们面前,横刀揭斧,朝着李琦直直挥去。卫鑫大惊,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急忙冲上前与他们汇合,四人抵背,形成无死角的状态,“属下无能,没能再早一步。” 李琦依旧沉着道,“不怪你,六哥也有心了。驿站内过于拥挤,他们人数众多不利于作战,想办法冲出去。” 三人齐齐点头。 混乱的场面,四人仍是临危不乱,在众多刺客中突出重围,还未来得及舒口气,驿站外四周又围上数十人,李琦冷笑,想不到李林甫这次聪明多了,有了前车之鉴,来的刺客也比之前出手厉害不少,看样子是彻底不想放过他了,在朝中能执掌大权十余年,绝非浪得虚名。 由于人多势众,四人都已负伤,加之多日赶路体力不足,额上渗出水珠,一滴滴滑落染湿衣襟。李琦又低道,“你们散开,不要集中在此。” 云沭忙回,“王爷,万万不可!” 李琦沉下脸,“按我说的做。” 为首的刺客见四人分散开,陌刀朝上挥了一挥,就见驿站四个角落出现弓箭手,刷...刷...刷...目标直指李琦。 李琦将刀刺入刺客胸前,同时用刺客的身子挡住后背,右手挥断从前方来的箭,刺客渐渐聚集,又碍于四周的弓箭手何时会放箭伤到自己而迟迟不敢动手,为首的大吼一声,“给我上,违者斩!” 其余三人已尽力拖延住更多的刺客,天魁见王爷处境危险,迅速夺过刺客手中的陌刀掌中用力挥出,正中为首之人,然后示意云沭先解决弓箭手,当云沭挥刀瞄准位置时,第二箭已然出弓,由于近一半刺客都围在身旁,李琦已没有更多的余力顾暇身后,两支箭直直插入,只觉传来阵痛,手中横刀用力摒开敌人,刀尖着地竖立,他的手,紧握刀柄。 天魁他们见状,厮杀开一条血路,身上也都已满是伤痕。为首的死去,刺客们见目标已达成,早没了战意,东倒西歪的都逃离了驿站,也是死伤惨重。 轰! 倒地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子的声音也在黑夜中盘旋许久,“王爷…!” 第46章 甚是想念 至安西都护府共设七所驿站,途经泾州、会州、兰州、鄯州、凉州、瓜州和沙州。这一路,若崖一行人都甚少休息,因为每过一日,与他的距离就更近一日。每到一处驿站,都会确认李琦是否经过,眼下他们已来到瓜州,驿站掌柜忆了许久,说起容貌俊美的华贵男子,反应倒挺快,连连说见过见过,因为他曾打赏过一锭金铤,询问之前可有宫中人来过。 瓜州离沙州已不远,若加快速度,兴许两日内就能到达。李环看出若崖的迫切,“今晚早些休息,别累了身子。” 她没有拒绝,与徐冉一起同回房间。 隔日起了个大早,精神满满的出发去沙州。不料才到达沙州驿站,掌柜的话让她险站不住脚,“那位爷,被一大群人追杀,好像是死了!” 死了?!不可能… 不可能! 突来的打击让多日奔劳疲乏的她摇摇欲坠,即便安慰自己要镇静,终还是昏厥了过去。 李环接住她的身子,再度和掌柜确认道,“你确定?是亲眼所见吗?” “确定,”这么多年来,掌柜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大的厮杀场面,即便过了半月余,依旧记忆犹新,“他背后挨了两箭,都倒下了,能不死吗?” 徐冉将刀搁在掌柜脖子上,怒道,“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没命!” 掌柜连连求饶,怎么自己实话实说也得挨刀子,忙道,“另外三人是把那位爷抬出去的,应该走不了多远,或许你们可以去找找看?” 与李环相视一眼,知晓掌柜所言不假,徐冉道,“济王先将奚娘子安置好,我出去寻。”未等应答,人影就消失在门外。李环摇了摇头,明白徐冉的担忧,转而又问起掌柜,“可有沉香?” 掌柜摇头,驿站哪有如此上等的香料,随后两锭金铤出现在眼前,“半个时辰内,送到房间。” 梦,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黄沙遍野,有谁在那头呼唤着她,而自己却恍若未闻,只是呆呆望着地上的一个黑影,明明看不清,摸不到,但悲伤和绝望莫名笼罩着自己,渐渐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吞噬,她突然忘了所有,意识被黑暗环抱,慢慢沉睡过去。 张开眼,若崖才知自己已沉睡了一天一夜,李环说徐冉还没有消息,他也派阿平出去打探。 理智早已清醒,她仔细推敲道,“如果掌柜所言属实,以沐的伤势根本不能颠簸,同时为了避免再被李林甫的人遇到,他们也不会出现在集市街道或人多聚集之地,最大的可能就是附近的漠高窟内。” 李环点头道,“你的想法与我一致,所以我特别交代阿平小心行事,探听附近漠高窟是否有他们的踪影。” 午后,阿平就带了消息回来,说已寻到人,正如他们所预料。准备离开的时候,她问道,“我们若离开了,何人来通知徐冉?” 阿平先看了眼李环,才小声道,“奚娘子,徐娘子已在那了。” 古时的漠高窟外有木质殿宇,并有走廊、栈道相连,里面多是佛像、经书及富丽多彩的壁画。若崖叹道,如此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殊不知千年后会被他国劫掠过去,甚是可惜。 还未等他们来到隐藏地点,她便远远瞧见李琦的身影缓缓接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还好好的。 忙快速奔过去,“你还好吗?既然受伤了,为何要出来走动。” 他的眼,深邃明亮,在见到来人后闪过温柔之色,“云沭已驾来马车,先回客栈再说。”事隔半月余,李林甫的人早已离去,眼下出现已无碍。 待她坐上马车,正准备询问他为何不与她商量此行之事,李琦像是早料到她的话语,淡道,“只是不想你误解罢了。” 误解他是想利用她所知的历史而“爱”上她吗? 唔...她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红唇已被堵住,他轻声道,“不要说话。” 连着被吻了一路,红着一张脸下车,幸亏还有面纱遮住,否则还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李环随着到客栈后就先离去,只道为免引起李林甫的怀疑。而卫鑫也在事件发生后早早离去,眼下就剩她和李琦、云沭、天魁和徐冉五人。看徐冉的样子,心上人应是天魁无异了。 安排好房间,李琦对天魁和徐冉道,“郭曜,你和徐冉过两日先行出发。” 郭曜?!若崖吃了一惊,天魁星居然是郭子仪的长子郭曜?! 又听李琦继续对徐冉道,“待计划成功后,李林甫每至孟冬会有风湿病,今岁你在其药中将马钱子少量添许。”既然李林甫先起了杀意,那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徐冉立即会意道,“是。” “还有事后,记得把卢铉处理掉。” 郭曜点头,明白天煞星不可再留,否则指不定哪天会出卖王爷。而后携着徐冉一起走出房间。 待二人离去,他掩上房门,若崖道,“既然徐冉已找到你们,为何不让她通知我?你的伤如何了?” “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并无大碍。” 身中两支箭怎会无碍,不过是安慰她罢了,看他行动如常,应是未伤及要害,又转问道,“郭曜可是郭子仪的长子?” “是。” “王爷若是有心,郭子仪来日必能为国而战。”郭子仪是唐朝名将,他戎马一生,功勋卓著,能在当时复杂的战场上立不世之功,在险恶的官场上得以全功保身,可见其为人忠智兼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薄唇边染了抹笑意,他未回,只道,“我们可以谈些其他的。” 其他的...? 火热的气息环绕着她,男子带有磁性的声音道,“你有没有念着我?” 才刚褪去的粉色又攀沿了上来,她被他步步逼入床榻,没有闪躲,笑的明媚清风,“甚是想念。” 轻轻的吻先是落在额上,慢慢来到唇边,指尖微抬起她的头,蕴帖上红唇,时深时浅,继而更深入的探索,另一只手片刻不停留的解下衣衫,密麻的吻自下颚一路往下,炽热缠绵。 “我亦甚想你。” 没几日,高仙芝惨败的消息也同时传入长安城,他们二人在沙州又逗留三月后才重新出发回长安。在沙州的每一晚,他都陪她看月亮,数星星;每一晚,她在他怀中入眠。 回途中,天煞星卢鉉按李琦吩咐挑拨王鉷的弟弟王焊,说他有帝王之相,而王焊早已蓄积枭獍之心,包藏狂悖之计,他与邢縡相善,遂邢縡与羽林军欲谋杀龙武将军,以其兵作乱,杀李林甫、陈希烈、杨国忠。第二日,卢铉密告唐玄宗,唐玄宗命杨钊和陈希烈一同审讯,而杨国忠向来与李林甫不合,他奏称王鉷也曾参与密谋,并借此案牵引李林甫,称他暗中勾结王鉷,陈希烈则从旁作证。最终,王鉷被赐死。 李琦在回长安后先是和唐玄宗请罪,解释途中因出了意外未能及时赶到安西,唐玄宗摆摆手并未多加怪罪,这次战役虽败,但大食也是惨胜,短时间内不会再发动战争。而李林甫在朝殿上乍见到盛王,则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可眼下因王鉷之事虽未获罪,圣人已对他逐渐疏远,身体也是力不从心,许多事都顾不及了。 在朝堂之后李琦找到杨国忠,将吉温索取贿赂的账册交于他,称李林甫既然倒下了,就该趁此连根拔起,吉温本攀附李林甫,在郭曜以金钱利诱下倒戈相向杨钊,杨钊与他关系还不错,只是收过账册,并未有特殊的举动。李琦不过是假装向着杨国忠,但杨国忠却不知吉温善掐附贵宦,曾对安禄山道:“李右相虽厚待公,然不肯引共政;我见遇久,亦不显以官。公若荐我为宰相,我处公要任,则右相可挤矣。” 而李林甫自此之后一病不起,同年十一月病逝,杨国忠拜相。 杨国忠拜相后月余,便使人说安禄山,诬告李林甫曾和叛将阿布思同谋造反,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从旁作证,当时李林甫还未下葬。隔年二月,唐玄宗下制削去官爵,抄没家产,剖棺木,改以小棺以庶人之礼安葬。 若崖挽袖替李琦磨砚,对朝中事知晓不少,这一年李琦已动了不少朝廷上的格局,眼下还剩杨国忠和安禄山,杨国忠与李林甫不同,李林甫妒贤嫉能,排异胜己;而杨国忠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根本不是政治之才。安禄山原对李林甫还惧怕几分,对杨国忠是根本瞧不起。 她想了想,虽然李琦曾言不必告知其中历史发展趋势,但还是有必要提醒,“王爷,安禄山会在十四载发动叛乱。” 李琦闻言抬起头,其实对安禄山的动向早已有所掌握,思索片刻后才道,“可有成功?” 她摇头,“并未,不过太子会在这场乱世中...”停下话语,若崖并未继续说下去,想必他也能理解。 “噢..?”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都是历史上的事,就一笔带过不废话了... 第47章 君心无悔 若崖忽然有些明白,李琦说的方法,难道是想顺势代替李亨登基为皇? 天宝十三载正月,安禄山入朝。即便太子李亨也言于唐玄宗安禄山必反,唐玄宗亦不听。安禄山于是求兼群牧总监、知总监事,更奏以吉温为武部侍郎,充闲厩副使。三月初,安禄山辞归范阳,为恐杨国忠奏唐玄宗留己,遂疾驱出长安。 吉温被得以重用,杨国忠恐其为入相,使人告发吉温索取贿赂,吉温被贬为澧阳长史。后又贬为端州高要尉,朝廷派大理司职蒋沇前去审问,李琦命其将吉温缢死于狱中。 安禄山离开长安后,起初杨国忠奏称召他进京,他定不会来,他却来了。更有一次,是因为杨珏的通风报信,才让他又躲过一劫。唐玄宗后又召他进京,他推说生病没有来。给他的大儿子安庆宗赐婚,命令他出席观礼,又推辞了。 十一月,安禄山诈为敕书,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借口起兵,六日后,宫中便收到消息,安禄山反于范阳,唐玄宗很是震怒。 遂命荣王为元帅,高仙芝为副元帅统诸兵东征。而李琦此时上奏,郭子仪武功厥伟,于守孝期间被“夺情”封卫尉卿、单于安北副大都护、灵武郡太守,兼摄御史中丞,权充朔方节度使,率朔方军东讨安禄山。李光弼被荐为河东节度副使; 颜真卿遭杨国忠排挤被调离京师,任平原太守,李琦命他帅静塞兵三千固守河北平原郡、博平郡、清河郡,他又增兵一万。安禄山攻陷河北郡县,平原城依旧防守严密,唐玄宗闻讯后大喜,“我不理解颜真卿的为人,他做的事竟这样出色!”饶阳、济南、清河、景城和邺郡太守纷纷领军归附他,朝廷命北海太守贺兰进明率领五千精锐士兵渡河援助朝。 此时除去陈玄礼手中部分兵权,宫中七成兵权掌握,皆已到了李琦亲信手中。 李琦言,“安禄山虽掌范阳等三大兵镇十五万人,而中央军则不仅数量不足,且多是散乱杂兵,毫无作战准备,若兵戎相见,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已事先规划好在安禄山攻入长安后如何将之一击即溃。 朝堂之上,唐玄宗见安禄山来势汹汹,下制要亲帅兵征讨叛军,令太子监国,杨国忠听后惊恐万状,李亨本就和自己不对盘,此举一出,待圣人离宫李亨恐怕第一个处理的便是自己。于是忙与虢、韩两夫人相谋(秦国夫人此时已过世),让其劝贵妃衔土请命于唐玄宗。 李亨监国?在李琦听来,这也是个坏消息,眼下杨国忠倒是不错的帮手,可以顺之一用。 此时在花萼楼的杨珏听两位姐姐说完,红唇勾出抹冷冷的弧度,衔土? 简直是笑话! 思量了许久,似乎是在考虑某些事,她才缓缓回道,“我会让三郎作罢的,姐姐们且回去等待消息。”待两位姐姐走后,杨珏的视线落在妆奁旁的一条丝帕上,美眸中逐渐泛起异色,她的笑,让人不寒而竖。 隔日,唐玄宗便宣布亲征的事作罢。 此时盛王府上下忙忙碌碌,因为安禄山不久后会攻入长安,李琦让若崖与孩子们先行离开,“我让桓硕和小绿随着你们,还有云沭。” “云沭不可,而且此时离开,若被圣人知晓,恐会怪罪。”眼下还没正式交战,若被唐玄宗知晓皇室子孙先行逃跑,这是满门抄斩的大事。 替她挽过耳边青丝,他轻声道,“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勿需担心。” “我明白你的顾虑,所以不会固执的要求留下,但云沭必须随着你我才放心。” “好。” 屋内燃着炭火,还算温暖,双手被握在他的掌中,他又道,“杏花谷居深处,不会有人打扰。” 她点头。 “那你可要表示下挽留?” ...... 这句话好似说反了。迟疑片刻,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颈项,在唇上留下一吻,“我...”话语还没出,门外传来桓硕的声音,“王爷,圣人派人前来告知即刻前往大明宫。” 二人相视一眼,刚过申时,为何突然急于召见? 李琦安慰她道,“我去去就回。” 日落不见,天色未黑,云层霞光万照,裸□露的枝丫映照在地上,描绘出落寞凄寂,平添出一丝丝惆怅。申时三刻,有位不速之客来到府前,“奚娘子,贵妃娘娘有请。” 杨珏?! 若崖很是惊讶,杨珏怎突然前来寻她?而眼前这男子,说是相邀,然却是威逼,刀锋虽未相向,但他握着刀柄的力道明眼人就可看出几分。 随男子绕过数坊来到一幢府邸前,推开门,屋内烛火通透,有一个满头金簪步摇的丰腴女子坐在正中,见到她,艳丽的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示意携她来的男子在门外守候。 “想不到,当日不死,今日又派上用途了。” 若崖不太明白杨珏的意思,也不懂自己对杨珏有何利用之处。但眼下唐玄宗为叛军焦头烂额,她倒好,丝毫不受之影响。 “你到底要做什么,如今国难当头,难道你还想着护住你的贵妃之位?” 杨珏突然笑的花枝乱颤,国难当头?安禄山反叛,她怎会不知,谁又晓得,这也是她和安禄山事先商定好的一切。唐玄宗如今七十高龄,她无子无女,待唐玄宗驾崩,太子李亨定会夺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她要为日后做打算,安禄山既然有此意,那不如就随了安禄山,在这宫中,能给她想要的,是谁都无所谓! “是又怎样。” 若崖闻言,脑中突然生出可怕的想法,“杨珏,你是个疯子!为利为益,不惜出卖自尊!是你暗中帮助安禄山,在圣人面前花言巧语骗取信任?!” 杨珏挑了挑眉,眼神变得锐利,“你果真不是以前的杨玉,”慢慢踱步至她面前,“我只说了四个字,居然就能看穿一切,你究竟是何人?” “告诉你你又能怎样,杨珏,亏你自恃聪颖,安禄山以讨伐杨国忠为借口起兵,身为杨家人,介时你能幸存?!” 杨珏脚下的步伐滞了一下,若崖很快明白,杨珏根本未曾想到这一点,所有的事情往往有利有弊,杨珏只考虑到眼前的益,对弊选择跳过。 “危言耸听。” “你若执迷不悟,悔的是你自己。” “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对,还是我对。”说着,杨珏从桌上的木盒中取出一条丝帕摆在桌上,上好的白色丝绸,右首下角落绣着似荷似牡丹,形状分辨不清,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奚”字。 这分明是她让小绿拿去扔掉的丝帕之一! “奚若崖…”杨珏默默念出名字,“好一个奚若崖,”用桌上的烛火点燃丢在地,继续道,”你很快便知你来这的理由是什么,既然手帕被我捡到,定也是天意。”唐玄宗命李琬为元帅,对杨珏来说,是最大的障碍,李琬善战众所皆知,而且用兵如神,由他东征,安禄山头战就岌岌可危。却不料前日在紫宸殿无意发现李琬掉落的丝帕,那上面的奚字,除去奚若崖,又会是何人呢? 于是杨珏派人匿名密信李琬,若要寻人,拿兵符交换。以李琬的性子,在不清楚对方是谁时不会贸然将事情扩大,只要抢回兵符,这一场胜算,就非安禄山莫属。 “你觉得他会不会来?” 若崖思索了会,杨珏口中的他,不是李琦,李琦进宫定也是杨珏在唐玄宗面前说了些什么,只为支开他。 又或是李环? 她根本不知道杨珏此举目的,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但绝非是好事。 于是沉默。 心里盘算着如何逃离。 杨珏见她不说话,自顾自道,“荣王。” 闻言,若崖有些想笑,荣王?征战在即,荣王手握重权,怎会为为自己而来? 笑话! 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数名黑衣男子隐入,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也被丝带绑住不能出声。杨珏示意他们藏好,自己则躲入里间,若崖错愕的看着被打开的门,白色袍裾男子豁然出现在眼前,目若朗星、淡雅如尘,果真是李琬! “罗希奭,想不到失去李林甫这个靠山,你居然投奔安禄山。” 原来,携她来的男子名罗希奭,与吉温同为李林甫卒,李林甫在职期间,曾大肆杀戮贬谪官员。如今李林甫、吉温皆死,他便又投靠了安禄山。罗希奭见到李琬丝毫没有惧怕,“在这朝中,唯有荣华富贵最可靠。” “荣华富贵?”李琬从容坐下,“安禄山保你将军之位,亦或是保你丞相之位?还是说,给你金银堆山?” “那就不便告知荣王了。” “是嘛,换作本王,在事成之后,第一个杀的便是你。”李琬的视线先落在罗希奭的横刀上,随后与她相视一眼,“可知为什么?” “叛变一次的人,就会有第二次,留着无用。” 罗希奭闻言,脸色难看了些,“废话少说,兵符可有带来。” 若崖一惊,果然是为兵符!坚决的眼神直直望入李琬眼里,她宁死,兵符也万万不可交。 “带了,可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交出来?” “你不想要这女人的命了吗?” “她于本王,有何干?” 罗希奭有些急了,贵妃娘娘说这女人对荣王来说不一般,可现在荣王却和无关者一样气定闲神的坐在这,搁在若崖颈间的刀又用力了些,“当真?” 殷红缓缓流出,染透衣襟,在皙白的肤色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迹,黑沉的眼底泛起惊涛骇浪,最后还是掩去,“你不妨一试。” 罗希奭见此招没用,自己又被暴露了出来,当下进退两难,清楚自己不是荣王的对手,杀了这女人,他连保身的机会都没有。踌躇间,李琬的刀已来到面前,罗希奭措手不及的挥刀挡住,李琬顺势搂过若崖藏之身后,两人过数招,胜负就已分。 李琬抽出染满鲜血的横刀道,“死不足惜!”随后直闯里间,方才在与她对视时他便知幕后人躲在里间。 乍一见,李琬是惊讶的,没想到杨珏竟在此,而杨珏惊见被人闯入,知道计划已败露,召出数名黑衣人从四周涌来,李琬震惊的对为首之人道,“木佘,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木佘,陈玄礼的亲信,“圣人吩咐我护娘娘周全。” 杨珏见势不对,木佘并不知晓她的计划,忙先声夺人道,“木佘,荣王疑本宫私通安禄山,但其实私通安禄山的是荣王身后的女子,本宫正想从她口中探出消息。” 若崖此时还未来得及解开身上的束缚,听闻杨珏的话险站不住脚。李琬则已完全被杀意掩盖,木佘吩咐几人先掩护杨珏离开,“荣王,皇命难违。” 李琬没有说话,直接以刀相向,欲越过木佘取杨珏性命。木佘见状急急挡住去路,两人纠缠在一起。若崖心急的想解开嘴上的束缚,忙出去捡起罗希奭的刀割断手上的绳索,待回到里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木佘的刀刺入李琬的胸膛,表情甚是错愕, 空气凝结,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她清楚,李琬定是犯了旧疾,未能及时挡住那一刀。 “荣王!!” 木佘慌张收回武器,知晓自己犯了大错,恐怕会连累陈将军,慌慌张张欲杀她灭口,李琬身挡在她面前还击,木佘躲之不及亦被一刀毙命。 慌乱扶住他的身子,听见屋外同时传来打斗的声音,想必荣王的人在和刚才那些黑衣人激战。 “你可还好?” 她点头,“荣王再撑下,我立即去喊卫鑫前来。” 手臂被扯住,他道,“无用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李琬又道,“杨珏欲置你死地,日后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最后一刻,他竟还念着她的安危。 杨珏手中的那条丝帕,莫非原在李琬手中? 所以,杨珏才会以她相诱,逼李琬交出兵符?! 惊愕的看向他,李琬似看穿一切,笑的有些恍惚,“是...不是..吓到你了?” “......” 李琬的脸色几近灰白,原本菱角分明的五官没有了刀锋凌厉,气若游丝,她垂首环过他,默默低语道,“你欲无怨无悔,我却恍然若梦,今知君意铭记心,惟盼君心尘埃落。” 泪水滴落在他脸庞,浸透的又是谁的心? 烛火幽暗,带走最后一丝气息,他的相思,他的无悔,终是落定。 第48章 都是假象 因无证据,李琬被定为忽然殂谢,朝廷上下甚是惋惜。 “六哥对我而言,于兄、于友,”在陵墓前倒下三杯酒,李琦捏碎手中杯盏,“我誓要杨家付出代价。” 自那之后,若崖离开长安回到杏花谷,为防杨珏再生意外,李琦安排数十人护她周全。 高仙芝等人从洛阳败走,封常清至陕郡对其道:“我连日与叛军血战,其士气旺盛,难以阻挡。现在潼关无兵守御,如果叛军入关,长安就十分危险。陕郡无险可守,我们不如帅兵至潼关据险以守。”退守潼关的封常清、高仙芝采以守势,坚守潼关不出。 此时杨珏命监军宦官边令诚向唐玄宗诬告其动摇军心,又盗军士粮赐,唐玄宗以“失律丧师”之罪处斩封常清、高仙芝。认命年老的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镇守潼关,哥舒翰凭潼关天险坚守半年。 十五载正月,安禄山于东京自称大燕皇帝,建元圣武。接着攻陷常山、上谷、博陵等数县,李光弼而后统领蕃、汉步骑数万人行至常山将胡兵击退,叛将史思明听闻常山被攻破,弃了攻饶阳的想法帅二万大军又复回,在李琦等人的计谋下被杀的措手不及; 同时雍丘县令令狐潮投降安禄山,李琦得知后,命真源县县令张巡趁雍丘大乱起兵占据该县,令狐冲弃城逃跑后又率燕军一万五意图夺回,在多次进攻下也未能突破,后又同燕军将领李怀仙、杨朝宗、谢元同等率兵四万余人蜂拥来到城下,张巡手中本就只有二千左右兵力,且多是名众自发组织,然而张巡指挥有佳,让叛军久攻不下,只得退走。 郭子仪后至常山与李光弼汇合,领兵十余万将史思明击败于九门,趁胜追击至嘉山,杀敌四万,军声大震。叛军范阳归路亦被断,此时河北郡县纷纷响应归顺朝廷,安禄山大为恐惧,甚至想一度放弃洛阳走归范阳。 安禄山告知杨珏知只要攻破潼关,他便能直取长安。杨珏遂使计让杨国忠在唐玄宗面前谗言说叛军无备,逼哥舒翰出战,显然这一场战争让唐军二十万人的军队只逃回了八千人,哥舒翰被擒,王思礼拜认河西、陇右节度使。 杨国忠是蠢,根本不懂用兵之道,殊不知自己也是块跳板。当叛军突破潼关后直取长安,他忙命人暗中准备物资,提出幸蜀之策。第二日黎明,唐玄宗便带着杨珏等一干皇亲国戚从延秋门逃出。 唐玄宗众人行至马嵬坡歇脚,李琦则并未一起行进,而是选择驻扎在咸阳,他联合王思礼设计诛杀杨国忠。 而此时的另一面,陈玄礼认为安禄山反祸由杨国忠起,想诛杀之,乃使李辅国告知太子李亨,李亨未决。 十三日晚,天气炎热,将士们又累又饿,这时恰巧二十多名吐蕃使者在驿站西门外堵住杨国忠的马头,向他要饭吃,王思礼命士兵大喊道,“杨国忠与吐蕃谋反!”而后军士们蜂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其妻儿及韩国、虢国夫人也一并被杀。 营帐内,一男一女正用着十分暧昧的姿势交缠在一起,丝毫不惧会有人进来,只听男子道,“杨国忠已死,军士怒意尚在,眼下你也不安全,明日我会主动请命,然后找个丫鬟替代你,今晚我派人护你出马嵬驿。” 女子妩媚万分的攀爬在男子身上,肩头裸□露在外,“陈将军,能否再派人将那个女人抓回来?” “又是那个女人?木佘都因此...” 杨珏狠狠咬上男子露出的胸膛,“她不死,我心不安。”继而又舔舐道,“难道我给你的欢愉还不够?还是说...” 停下话语,陈玄礼立即明白她的话中带话,两人不为人知的关系,断不能让圣人知晓,忙回道,“好。” 天宝756年六月十四日 马嵬坡 若崖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瞧见自己在营帐内,想起昨晚似乎遭人袭击,隐约中看见护卫瘫倒在地, 这...是哪? 嘴里传来不适感,喉咙刺痛干哑。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物也都被换过,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位丫鬟掀帘而入,在见到她后手中铜盆哐当掉地,语气是万分不确定的,“娘...娘?!” “........”而她,说不出一句话。她被灌了半夏!计量不多,否则此刻她也不能站在这。 想不到想不到... 杨珏为此做出如此多的心思,就连丫鬟翠喜也没带走,她就如此有把握安禄山会留下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翠喜迟疑道,“禀...禀娘娘,听说杨国忠昨晚已被乱刀砍死,屠割支体,以枪揭其首于驿门外。” 她点头,示意翠喜先出去,所谓恶有恶报,想来这也是杨国忠这一生所作所为终付出的代价。只望李琦还未收到她被抓的消息,否则计划又将有大的变动,她知晓李琬的离去大大降低计划的可实施性,眼下自己又出现在这,真是乱中出乱。 思绪中,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站起身轻理下装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一切,深呼一口气掀开帐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排士兵,个个表情愤仇敌慨。 “若不是杨玉环,杨国忠怎能如此嚣张!” “自打立妃之后,圣人便不管朝务,终日沉迷于美色。” “杨玉环不除,大唐没有未来啊!”接着,众人看向走出帐外的若崖,个个面露怪色。 “我就说,杨玉环必为妖孽,你们看,一夜之间就变样了!” “怎么和进宫前一样了?此乃妖孽啊妖孽!圣人果真为妖所迷!” “妖孽,妖孽……”士兵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若崖苦苦的笑着,杨珏的目的达到了,她根本无法解释,就连一个“不”字,此时说出来,恐怕也没人能听见。 “为了大唐,为了圣人,我们必须除了这个妖孽!”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士兵们举起武器围了上来,正当挥刀砍向她的时候,李环突然出现挡下了来势汹汹的士兵们,“你快躲起来,他们现在已经不分是非了,就算父亲下旨也无济于事。” 她摇头,示意李环退下。 士兵们见李环挡住了去路,但碍于他是皇子只得暂罢手。 李环转身问道,“为何你会在这?沐呢?” 她依旧摇头,扯过李环的手臂欲推走,她不会让李环成为第二个李琬!李环却反过将她横抱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她,他知若崖是个倔女子,若此时不留住她恐会出意外。 “放...开....我!”声音嘶哑断裂,她已经用尽全力发出声音。 “你的声音怎么了?谁给你下药?” 阿平急忙进帐拿出笔纸,若崖写道: --杨珏。 --现在军心动摇,你方才的举动,无疑让他们更确定心中想法。 李环急道,“可你不是杨玉环啊!” --杨玉环已经消失了,所以对他们来说,我就是杨玉环! --你替我去找沐,他还不知道我被抓到这。 李环随即吩咐阿平前去,若崖急急阻止,要支开李环怎就如此难? --你去,阿平不行,我有话带给沐。 “什么话?” 随后在纸上涂抹几笔,她交给李环,李环看了会儿,才道,“阿平可以带到。” 尘土扬起,将士们早已按奈不住,眼下皇子又因她起冲突,士兵对杨贵妃这个祸害更为深恶痛觉。夺过一旁侍卫的陌刀架在曾经被伤的地方,她吼的撕心裂肺,“走!” 白色衣襟带着决然,明眸满是伤痛,她不愿李琦的计划功亏一篑,更不愿有人再为她牺牲。 此时陈玄礼从营帐中走出,正瞧见两人,当与若崖对上视线时,神色骤然僵了几分,看样子对她的容貌极为震撼,怪不得玉环那日会说出奇怪的话语,真是大为惊叹! “贵妃娘娘。” 若崖冷冷看了陈玄礼一眼,木佘保护杨珏时,她就隐隐约约察觉到杨珏与陈玄礼的关系不一般,眼下陈玄礼的表情就证明了一切,相信杨珏昨夜出逃也是他安排好所有。 只听他又道,“不知贵妃娘娘和济王在争执何事?” 李环脸色不悦道,“陈将军,你又如何确定这位是贵妃娘娘?” “除了贵妃娘娘,何人有此等姿色。” “陈将军是觉得一夜之间似换了个人,也属正常?” 闻言,陈玄礼立即会意到济王与这女子恐是旧识,为免揭穿,转道,“昨日杨国忠被诛杀,贵妃不宜供奉,为臣已恳求陛下割恩正□法。”而后命人将若崖先禁闭,等候发落。 李环愤而将刀搁在陈玄礼的脖颈,“陈玄礼,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陈玄礼忙低眉下眼,跪下辩解道,“济王,眼下兵荒马乱,老臣也只为安抚军心啊!” 所有士兵都将他们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李环知晓如今情况不同,随父亲逃离长安的都是宫中禁军,归属陈玄礼,自然以陈玄礼为首。而沐的人都在河北一带与叛军作战,咸阳的兵力虽正好与禁军对抗,按计划,明日才会赶上。 没料到,中途会被杨珏插了一脚,现下只能马上通知沐前来,不知还来得及否。于是转身就匆匆赶去咸阳。 待济王离去,陈玄礼明白不能再拖延下去,忙回到唐玄宗所在驿所,与高力士、韦谔同上前进言道:“现在众怒难犯,危在旦夕,愿陛下速决。”唐玄宗知晓现在自己的话已震不住军士,昨晚杨国忠死后他出驿门慰劳军士,命令他们撤走,军士都未答应。现下只得忍痛割爱,让陈玄礼亲自操办此事。 陈玄礼遂喊来数名弓箭手围在贵妃营帐前,大声喊道,“请贵妃娘娘出来。” 帐营内的若崖闻见,对外面情形已预料到几分,想不到今时今日,她从开始就想躲掉的结局终还是落在自己身上,杨珏这一出戏安排的真是滴水不漏,无论怎样,她都逃不出这层层包围。 掀开帐帘,准备坦然面对一切。 “放箭!” 闭上眼,想到没能与他一别,甚是可惜。等待那刺骨的疼痛夺去最后的生命,然而… 比想象的慢…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阳光, 为什么身体这么冷, 为什么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木纳接住来人的身子,全身的血液都骤然停止, 甚至不想呼吸,宁愿看到的都是假象, 对,一切都是假象! “我...竟然...又一次亲手..将你...推向深渊...” 直到他的一句话,打碎她所有幻想…这不是假象,是她不愿承认的结果, 没有声音,没有哽咽,泪珠如线般迅速滴滴滚落, “不…” 她从未如此想过,从未… 可是,就连这一句,她也说不出口, 心如撕裂般疼痛, 他的手,渐渐没了温度, 她只剩下,无声的哭泣… 在空寂廖廖的山野中,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第49章 生死相守 唐玄宗在陈玄礼离去又有些不舍,正交代高力士给杨玉环送去白绫,自行了断可留全尸,听闻帐外异常,遂走了出来,惊见若崖怀中的李琦,急忙走上前探个究竟,“究竟出了何事?”然后转头怒视着陈玄礼。 陈玄礼见状急忙下跪,“圣人,臣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接着转向一旁的侍卫,“怎么回事?为何盛宣王会在此?” 侍卫们面面相觑,惊的一吓都跪倒在地,哪还有之前激扬愤慨的模样,“小的们也不知,是盛王突然出现挡在了贵妃娘娘面前。” “爱妃,你这是。”欲上前的唐玄宗突然被眼前杨玉环的话语搁住了脚步。 “不要过来。”即便嘶哑,冷冽的话语仍犹如利刃般刺入心里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若崖缓缓转过脸,她的脸上决然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精致的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眼神似万年寒冰,“滚开!”然后示意高力士将白绫放下。 所有人皆震惊的看向那语出惊人的女子。 唐玄宗陌然看着眼前的杨玉环,不,这绝不是他的爱妃杨玉环。眼前的这位女子清灵脱俗,而他的爱妃丰腴妖娆,定不是同一人,只是他的爱妃会在哪,这名形似的女子又为何在此?瞥见倒在她怀里的李琦,唐玄宗似乎在那一瞬间明了些许,“都退下吧。”也许是力不从心,他的现状已不许思量太多。 回到帐篷内,唐玄宗交代着高力士,“今天关于盛王的事一律不予记载,从简处理,按吾口谕吩咐史书,帝之西,诏为广陵大都督、淮南江东河南节度大使,以刘汇为副,李成式为副大使,琦不行。765年薨,赠太傅。若不从,即刻斩杀!”似乎是不想让自己最疼爱的皇子抹上污点,其实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谨遵圣人指令,奴才这就去。”说完高力士便退出去。 紧握着手中白绫,若崖看向远处正向这边赶来的李环,似乎在传达什么,而后露出凄美绝伦的笑容,便低头凝望怀中人。 ...... 你我这一生,无论是生,无论是死,绝不相离。 ...... 另一边,李亨默默看着那抹紫色身影,“她...难道是...”后面的两个字随风消散,紧握的手出卖了他此时心中的惊讶与悔意,紫色身影望了过来,就似看穿一切直入他的眼,片刻停留后移开了视线,李亨僵直着身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他转身紧闭双眼深叹了口气,终是步入帐营内。 瞬间尘土吹起挡住了李环的去路,似也在哀悼着这段情殇。两人的身影早已掩盖在黄沙尘土内,李环下马欲踏上前,无数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他愤然大吼一声,“让开。”双眼绯红,他明明看见了她手中的白绫,一阵阵绞痛从心间传来,他的思绪再无其他,她绝不可以死!士兵们颤抖着身体,眼前的人暴怒狂现,似乎随时都会厮杀而来,脚下所经之处无一不让出空隙。 “济王,请回吧,这是圣人的命令。”陈玄礼突然挡在他的前方,示意士兵们不能再让他往前。 “让开!”他只有一句话,手上的刀愤然而起。 “得罪了。” 愤怒与悲伤的一场厮杀。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漫无边际。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体的冰冷,却不能动弹半分,她似乎看见李环那张如玉的脸上满是血迹,望着她的眼神如此痛苦绝望。 --对不起,负了你。 身体越坠越深,她缓缓闭上眼,若崖知道,李环必会处理他们的后事,更不会让唐玄宗寻回她的遗体。 鄠县,郭曜和徐冉奉命镇守此地,待给出信号便一举攻入长安。百姓们多是惶恐不安,城门前杂乱无章,徐冉正安抚躁动的人们,却见一名丰腴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穿梭过去,欲出城门,徐冉微眯双眼,即便女子用丝巾遮挡住,她也能辨别出那就是迫害荣王的凶手,杨玉环! 杨珏行色匆匆,从出长安后她就明白,安禄山对自己也是弃之了,所以另改路线,准备去往申城度海至扶桑,谁知竟被一女子挡道,艳丽的眸中带着藐视,丝毫不以为自己已成为阶下之囚,“让开。” “不让又怎样?”随后用刀挑去她头上的遮挡物,“当真还以为自己仍是贵妃娘娘吗?” 城门传来捷报,士兵在郭曜面前跪下,“禀大夫,盛王薨奄。” “什么?!怎么回事?” “盛王...为贵妃娘娘挡箭,”士兵抬头,正瞥见一旁的杨珏,惊的双膝着地,“贵妃娘娘怎会在此?那...那个贵妃娘娘...又是...何人?” 闻言,徐冉立即明白发生了何事,怒目道,“你居然让奚娘子代替自己!” 杨珏仍旧没把眼前人放在眼里,对马嵬坡发生的事也没有半点愧疚,“让开,本宫赶着出城。” 徐冉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涂抹在刀上,一刀刀划破杨珏身上的衣物,很快干涸的血染满衣襟,杨珏痛苦万分的在地上蜷缩着,徐冉将刀丢弃在地上,“我要的,是让你生不如死,尝受这一个时辰的折磨,最后皮肤溃烂而死。把所有被你害死的人及无辜百姓的痛让你用身体来体会!” ....... 2012年10月 卿本多情,薄水覆凉。玉镯静静置在男子掌中,倚翠偎红,似冰晶莹剔透,光华闪耀。这是段过往,他还记得她眉眼间的芳华,记得她最后一抹悲尽绝美的笑,手中紧紧握住,声音飘过千山万水,淡去浮华,终是隐去,“我与你相隔千年,唯有此物寄相思。” 她,名叫奚若崖,十六个月前因为落水昏迷,至今才醒。从黑暗中张开眼,许久不见的光芒让她有些不适,父母关切的脸立即映入眼帘,询问她可感觉有异常。 她摇头,总感觉遗漏了些什么,“我昏迷十六个月了?” “是啊。”母亲说完,眼泪又留了下来,日盼夜盼,终于盼回来女儿。 拥过父母,她安慰道,“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窗外数幢高楼大厦挡住视线,阳光折射在玻璃上明媚耀眼,天高云淡,桂花的香味若有似无,她忽然觉得陌生,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病房的电视上正播放一则新闻:昨日在某市发现一座疑似唐朝古墓,专家由着装初步推定为某位王爷,由于现场遗物只有一对鸳鸯玉镯,无法具体确认身份和年代。 而在那层楼叠榭的高楼顶层,两位男子正面对面坐着,房间内整洁如新,独树一帜的装修风格,奢华却不庸俗,无一不透露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身着白色□医服的男子问到,“所以,自从十六个月前落水开始,你每晚都会做到那个梦,而且是以旁人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黑衣男子点头。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梦是有意识看无意识的一扇窗户。” 闻言,黑衣男子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说有用的。” 白衣男子尴尬一笑,“超自然诠释,就是人入睡后灵魂离开躯体穿越时空所经历或见到的事,称为既视感。” “不过嘛,二少,我挺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梦这么在意?” 黑衣男子给了他一个卫生眼,“说不出有用的就回去。” “好吧,有事再CALL我。”打开门,就见另一名男子走进来,白衣男子笑道,“萧远,你家二少瞧上好东西了。” 被唤作萧远的痞气男子随他的视线落在大厅偌大的荧幕上,赫然是一对翡翠镯子。然后将手中一张纸递给二少,“二少,这次被抽选中豪华游轮度假的名单。” 黑衣男子嗯了声,侧头看向映照自己身影的落地窗上,久久未动。 深呼吸一口气,若崖眺望着缘分一望无际的大海,觉得舒畅无比。大学同学陈利邀请她和好友殷燕去某国参加婚礼,难得出国一次,趁着有机会度度假,殷燕贼兮兮的脸挡住阳光,神秘兮兮道,“你猜猜,我中了什么?” “五百万?” 她摇头。 “五千万?” 她依旧摇头,“错!我抽到羽立集团的豪华游轮度假游!!!激动人心啊...我就要见到我心目中的男神了。” 若崖顿住,依稀想起大学时殷燕曾是追星族,羽立集团的新任CEO是其中之一,“恭喜你。” “错,是恭喜我们。因为我抽中两个,啊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耳中,殷燕这运气,还真是不一斑,望着蔚蓝色的海洋,若崖只浅浅道,“我才从落水的记忆中解脱,你不怕我会因此得抑郁吗...” 其实,她曾问过自己,会吗? 答案是,不会。 因为那里,冥冥之中,有她忘记却拾不回的记忆...... 第50章 『番外篇』 开元十三年,六岁,他的懵懂之际,就与他的哥哥李清(后改名李瑁)同封为王。 母妃被封贵妃之后就霸宠着后宫,所以父亲对他们兄妹几人都是宠溺有加,因他自小天赋异人,被封那年就熟读诗词歌赋,十五岁博古通今,先生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奇才,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母妃闻言,立即将先生训斥一番,说他言多必失,十日后,先生便再也没在宫中出现。 父亲虽经常夸赞他,但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多少真心,眼里甚至对他还有些忌讳。他向来沉默寡言,也不似兄长那样能说会道,更不会阿谀奉承。父亲对他的忌讳不无道理,宫中二十几位皇子,脱颖而出的他必会被群臣拿来与太子作比较,太子是父亲亲立,说太子担不起重任就是否认他的抉择,挑衅他的威严。 母妃善于逢迎,岂会不知父亲顾忌,本以为成为皇后就能摇动太子之位,不料潘好礼从中搅和,唐玄宗纳了他的谏,从此不再提封后一事。 母妃谏言父亲,说他已是成童,何不派他镇守广陵以磨炼心智。父亲很是赞同,一来可以屏除朝上言论,二来能让他打消异念。便安排长史张宥与他一同南下,协助他处理事务。 起初他觉得父亲是多虑,但渐渐的,他领悟到,父亲并没有多虑。父亲逐渐不顾朝中事,沉迷声色,将朝中重权交与李林甫处理。 当天煞星把宫中所发生的事书信给他时,他就知道,母妃已开始布局,她联合杨洄,亦是咸宜公主的驸马,先是诬告太子李瑛结党营私,想要谋害她们母子,失败后,又设计李瑛三人入宫,状告父亲说他们三人穿铁甲欲谋反,当时李林甫刚接替张九龄之位不久,为了讨好奉承母妃,当父亲问他如何处理时,他只答此乃陛下家务事,不是他作为臣子应该干预的。父亲便下决心废三人为庶人。 但没想到,李瑛之事后,母妃似变了个人,成天疯疯癫癫,屡次说看到他们的鬼魂,竟一病不起。他的第一次回宫,是为母妃服丧。 之后李林甫数次劝说父亲立李瑁为太子,父亲都未采纳,因为三位兄长的事似有悔意,可以避开哥哥和他,而是觉得三哥年长,仁孝恭谨,勤奋好学,遂六月立为太子,改名李亨。 三年间,不良人搜集到李林甫诸多罪状,适逢父亲召他入宫,他便将这些罪证一同携了去,没想到途中竟出了差错。 他刚下扬州时,与鉴真大师熟络,这日鉴真弟子灵佑书信给他说鉴真正在长安,容睿、普照他们想邀鉴真前往扶桑。他当下先赶去大安国寺,暂且断了他们的念头,不料却将罪证落在寺里,再回去时,已被扫地僧捡起当垃圾丢在了火炉。 站在梨花树下,他看了炉子几眼,心想这也许是注定。 花色洁白,如雪五出,秋末霜叶鲜艳似染。那树下,有一名女子正抬眼望着他,清澈明亮,对上他冰冷的目光也未曾躲藏, 这样的女子倒是不多见。 回到宫中,他向父亲禀明李林甫所犯之事,父亲回答他自有考量,他并不意外。续而问他已到弱冠之年何时纳妃。他揖礼,只答并未有此打算,但会纳几位妾室。 事后得知父亲对李林甫只是小以惩戒,年复一年,李林甫反而越攀越高,大权独掌,父亲也变得沉迷享乐,就连他上的奏折也从不批阅,而李亨身为太子,为保太子之位也不会多加干涉朝廷。他愈发清楚的认识到,若不再阻止,遭殃的就是百姓。此时是他的机会,六哥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他很清楚六哥为人向来寡欲,他若要改变现状必定需要他的帮忙,于是暗地让他帮忙查历来贪官的资料,让不良人纷纷出动。 五年转瞬即逝,李林甫怀恨当年他的举报,终于说服父亲将他召回长安,收回他的兵权。回到府中,送给他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兄长被父亲赐婚,看着屋中几名女子,最后的那位,蒙着面纱,虽低着头,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当她抬头的那一刹那,他想起,竟是当日梨花树下的女子! 桓硕在信中提及陈娘子是杨玄璬的养女,可眼前这陈娘子满脸怯意,这丫鬟倒是临危不惧,反倒像是主仆颠倒。他派人去杨玄璬府中打探,却不料杨玄璬对此事闭口不提,第二日他亲临府上,杨玄璬依旧没有松口,他沏了杯茶,端道,“杨参军,小姐变作丫鬟,丫鬟变作小姐送入本王府中,你有何意欲?” 杨玄璬惊言急跪下,当初本就极力反对,碍于杨玉苦苦央求,无奈答应了此事,不料竟被他轻易识破,杨玄璬本就是个从七品下官,小小衙吏,哪经得起他责问,当下说出姐妹掉包之事。 他素来不问私事,所以连杨玉为何出家杨玄璬没说,他也没细想,直到李环问他可知父亲纳妃是何人时,不难把所有事都连贯起来,原来她是为躲避父亲宠幸,这后宫佳丽无一不为夺得父亲宠幸拼的头破血流,她倒恰恰相反。 知道李环对她提了兴致,他顺手推舟唤了李环名号,为的就是让李环记住她。他与李环和四哥一样,自小长大,但他深知李环对父亲十分敬仰,必然不会协助于他,只要牵制住便可。 相处之后,他发现,她与传闻中的柔弱极不相称,而且性格倔强,为了一个丫鬟竟不惜下跪于他,看着她别扭又逞强的样子,他诚然对她开始刮目相看。 去扬州之前,他看着她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很是享受,忍不住揶揄了她两句。当她在河边反驳他时,他又觉她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四哥抱着昏迷的她走入都督府,他清楚的认识到,对四哥来说,她也是特别的。画舫上,他远远看见她和李环双双跌倒在地,明知是自己一手安排,却怎么也忍不住那当头妒火,生生捏碎手中的瓷樽。 听她道欲留在怡馨苑当头牌,他心间又当即寒了几分,她为了离开竟不惜牺牲色相,难道她就这么不想呆在府中吗? 但当她携着醉醺醺的李环回来时,见到他那一脸的绯红让人不忍怪罪,看着她的睡颜,想起父亲派人前来告知择日与赵怡完婚,他便再也欢喜不起来。 成婚那日,为了不让赵怡见到杨珏,他都刻意随在身旁,阻挡住视线。 可偏偏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意外却发生了。火光照耀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思虑她兴许是冻着,脱下蓬衣披在她肩膀上,她一脸迷茫的回看他,十分惹人怜惜。那之后,她竟为李亨挡刀!从而让他知晓她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个秘密与他所构划的事息息相关。 同时,他发现府中有人将消息暗中透露出去,为避人耳目,他假装疏离她,设计了一场狸猫换太子的计谋。 但他却瞒不过自己,在她离府的那段时间只能遥遥看着她,即便被她误会,他也不曾解释。监视?也许,刚开始是有私心,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愿看到她对着别的男人笑,更不愿别的男人碰她!他明白她的执着倔强,了解她的从一而终,更懂得她的低调内敛。 她不喜露于人前,她喜平实生活,他守了她三年。当杨慎矜事件发生后,他愈发不想让她离开,让赵怡进房只为探知她的心意,奈何她竟平静似水,只是那一段时间的茶水糕点都是咸味。所以在她返回书房问他要人时,心中那句思量了多年的话语终是说出口,“今晚到傲倨楼来。” 他知道他以交换的做法很卑劣,他给得了她一心,却承诺不了她一世一双。看着她逃离般的背影,他垂下眼,终究有取有舍。 在扬州收到书信,他隐隐不安,兴庆宫家宴那日,一来为了瞒过杨珏,二来就是震慑住赵怡,让赵怡安分守己,没想到赵怡反其道而行,居然对她施以私刑! 他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却被李环挡在门外,当李环怒斥他一心一意进行计划,不要再打搅她时,他竟觉自己如此苍凉,自始至终,他都不想伤她半分,如今她却间接伤于自己,他能给的,是那一席之位。所以,他要坐上最华贵的位子,执过她手,共瞰天下。 数月的寻找与彷徨,在初见她背影的刹那,所有不安与思念全都倾泻而出,他终是再见到她,相隔三月,描绘过无数个相遇的场面,想过无数段对话,到最后,杏花树下,那一抹洗净铅华的笑容,似繁花开尽,绽满枝头。 却,不是为他。 盈盈一步间,脉脉思相知。 这一世,他娶的是她的人,守的是她的心,即便万箭齐穿,宁负苍天不负她。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